将军家的小哭包要团宠
编辑:痴呆萌者 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1:56:02
将军家的小哭包要团宠
男女剧情人物分别是【苏棠,顾昭,顾砚】的古代,萌宝,家庭小说《将军家的小哭包要团宠》,由网络作家“痴呆萌者”所著,展现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欢迎阅读!本书共计10554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06-11 21:56:02.620173。目前在本网 【yzpgj.com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将军家的小哭包要团宠
作者:痴呆萌者 总字数:10554
类型:古代,萌宝,家庭
将军家的小哭包要团宠_精选章节
大楚王朝36年……
我叫苏棠,是顾家的前少夫人……
我的相公叫顾砚,是定北将军,顾家三代将门嫡子,是个杀人如麻的“活阎王”。
顾砚在外打仗,五年不曾回家看望,我因被小姑子陷害“毒杀婆母”,含冤被休。
我只能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顾昭在市井卖药糖生活。
我开了一个“甜棠糖铺”,别表面上是卖药糖,实则是用婆母临终前传授的“甘味医经”给百姓们治治小病小痛……
1 糖香暖情缘
城南甜棠糖铺的铜锅咕嘟咕嘟的响。
苏棠蹲在案板后面搅着糖浆,洁白的手腕上沾满了糖渣。
4岁的小顾昭踮起脚趴在柜台边,小短手扒拉着木栏,又大又圆的眼睛盯着竹筐里的铜钱……那是今早卖药糖攒的,总共有七文。
“喵——”
一只狸花猫从屋顶上跳下来。
小团子立刻忘了数钱,粘着糖的手指颤巍巍的去戳猫耳朵。
小猫被戳得炸毛,“嗖”地一下窜走了,还带翻了地上的竹筐。
铜钱骨碌碌的滚到青石板上,顾昭急得小短腿一颠,连忙扑过去捡:“昭昭的钱钱!”
“小糖官儿又把算盘打翻啦?”
张老头拎着药包路过,弯腰帮他捡铜钱。
白胡子扫过顾昭沾着糖的脸上,,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顾昭Q弹的小脸蛋:“来,爷爷教你打手毽。”
注:(打手毽是是一种古老的体育游戏,,像平常的踢毽子差不多,大家可以百度科普。)
顾昭一听,立刻揪住他的衣角。
奶声奶气道:“要学,要学,昭昭要学了和娘亲一起玩。”
苏棠抬头轻笑,其实有个软萌乖巧的孩子真好。
苏棠不好意思说道:“张伯又惯他。”
张伯在旁边开了一个医馆,平常对他们母子俩很是照顾。
话音未落,铺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苏娘子!”
穿着蓝布裙的妇人跌跌撞撞的进来,怀里的小娃烧得脸蛋通红,直往她怀里钻。
苏棠连忙放下木铲,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:“烧得厉害。”
妇人急得一直在抹泪:“家里贫寒,请不起大夫,求苏娘子给个退烧的方子吧……”
苏棠没有说话,连忙转身掀开糖罐底下的暗格。
里面整齐的放着几个布包,她摸出个绣着薄荷纹的,倒出半把浅绿药粉,又从铜锅里舀了勺温糖浆搅匀道:“哄他喝下去,甜的。”
小娃舔了舔糖浆,是甜的,喝了之后就不哭了。
妇人抱着孩子,道了谢就走了。
王大娘拎着菜篮子进来,砸嘴道:“你这糖铺比药铺还神呀,前些日子李阿婆的牙疼,你给块桂花糖就好了。”
苏棠低头搅着糖浆:“不过是一些家常药材,孩子们喜欢糖,混着给他们吃罢了。”
“家常?”王大娘压低声音逗我耳边,“我可听说了,当年顾老夫人最会配这种药糖,说是什么《甘味医经》……”
“叮——”
苏棠听着王大娘的话,把铜铲掉在案板上……
苏棠的手顿了顿,又若无其事地捡起来。
从被休以来,最不能忘记的,便是那个和蔼的婆母,像母亲,她小的时候,母亲便没了,父亲又重新续了弦。
顾昭连忙从张老头的怀里挣扎出来,急的扑到她的腿上:“阿娘手疼?”
苏棠蹲下来,用沾着糖的手指刮他的小鼻尖,“阿娘不疼,昭昭去后院摘两朵茉莉花,阿娘给你编花环好不好?”
顾昭一听就往后院跑走了。
王大娘本想在说什么,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粗野的笑骂声:“老子说这铺子该交保护费了,你们全当耳旁风吗?”
苏棠一下子白了脸……
只见三个地痞大摇大摆的走进来,前面领头的刘三歪着嘴,手指敲得柜台咚咚响:“上个月欠的五两银子,今儿个该清了吧?”
苏棠攥着围裙:“刘大哥,我这小本生意……”
“小本?”刘三猛地掀翻案板,铜锅哐当落地,糖浆溅得满地都是。
“老子听说你给人看病收银子,装什么可怜,你没钱谁有钱?”
顾昭听见声音举着两朵茉莉花从后院冲出来,正好撞在了刘三腿上。
刘三骂骂咧咧的要抬脚踹过去,苏棠连忙扑过去护住孩子,额头也不小心撞在柜角。
顾昭被吓到了,哇地一下哭出声来,小手紧紧的抓着她衣领。
他突然举起手里的茉莉花……不,是个刚刚做好的糖人,是个金黄透亮的小兔子。
“不许打阿娘!”
糖人“啪”地糊在了刘三脸上。
黏糊糊的糖浆顺着他的络腮胡往下淌,刘三怒吼着抓住顾昭后领:“小崽子敢砸老子!”
“昭昭!”
地上的苏棠想去抢孩子,却被刘三反手一推,撞在了墙上。
顾昭被大力的甩在地上,糖人滚出了铺子,落在青石板的街角。
他蜷成一小团哭喊,眼泪也大颗大颗的砸在青石板上:“阿娘疼……疼……昭昭错了,不敢了……”
“够了!”
一个冷冽的声音传进耳朵里……
刘三一抬头,看见一匹玄色战马停在了街角。
马上的男人穿着玄铁鱼鳞甲,外袍绣着金线云纹,面如刀刻,眼尾有一道淡疤,眼睛正盯着地上的糖人——他的铁靴,正好踩在那糖人兔子的耳朵上。
“军、将军大人!”刘三腿一软,连忙扑通跪下,“小的不知您路过……”
男人没有理他……
他翻身下马,玄色的披风扫过青石板,蹲下来平视着地上的小团子。
顾昭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睫毛上还挂着眼泪,抬头看着他,抽抽搭搭喊:“叔、叔叔……昭昭的糖糖……”
男人喉结动了动。
他戴着铁手套的手伸到顾昭面前,顾昭却歪歪扭扭爬起来,用沾着泥的小手捧住他的指尖。
铁手套冰冷,小团子的掌心却暖乎乎的,还沾着糖渣:“叔、叔叔手凉……昭昭的手暖……”
男人浑身猛的一震。
他这才看清,小团子的脸上还沾着糖浆,眼睛像湿漉漉的葡萄。
五年前他离京时,苏棠也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,递给他一碗加了蜜的汤药,轻声说:“夫君,别忘了回来。”
“阿娘!”顾昭突然挣扎着扑向苏棠。
苏棠捂着额头爬起来,看见男人正盯着自己。
苏棠脸色骤变,拽起顾昭就跑:“昭昭,走!”
“等等——”
男人下意识的想去追,却被刘三死死的抱住腿:“将军饶命!小的再也不敢了!”
他皱眉甩开刘三,再抬头时,母子俩已经跑远了……
顾昭趴在苏棠的肩头,小脑袋转过来,泪汪汪地看他,小手上还攥着半朵残破的茉莉花。
男人站在原地,喉间一阵发紧,没有跟上。
苏棠……好像……真的不要他了……
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糖人……
兔子耳朵已经被踩扁了,糖壳上还沾着一些泥土,却还能看出精心捏的三瓣嘴。
他鬼使神差地把糖人塞进怀里,铁手套上沾着的糖渣,黏得他手指发紧。
回将军府的路上,他掀开披风,糖人在怀里暖得有些化了,甜丝丝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。
他突然想起来……
五年前顾老夫人总说:“苏棠这孩子,药香里裹着糖霜,最是暖人。”
娘死了,死的蹊跷,他收到的家书告诉他 ,是苏棠害了她娘,族长也主持休了苏棠……
但他不相信 ,苏棠性格温婉,和娘的感情不输自己……
深夜,顾砚坐在案前……
烛火晃着他的脸,他摊开手,掌心里躺着那半截糖人。
糖壳上有个模糊的手指印,应该是小团子捏的时候留下的。
他盯着指印,突然想起苏棠的手——当年她替自己包扎伤口时,手指软乎乎的,还带着些许药香和糖味。
“报——”
亲卫在门外敲门道:“夫人,哦不,前少夫人苏氏,五年前被休后在城南开了糖铺,带个三岁的儿子……”
顾砚的手猛地一颤。
手上的糖人“啪”地掉在案上,裂成了两半。
他盯着亲卫,声音有些发哑:“孩子叫什么?”
“顾昭。”
烛火“噗”地灭了……
顾砚坐在黑暗里,听着自己的心跳如雷。
他离去时,想来苏棠已经怀上昭昭了,他不敢想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……
他摸黑攥着糖人,糖渣扎得他掌心发疼。
窗外月光漏进来,照见他铁手套上还没有擦干净的糖渍——那是小团子捧过的地方,上面仿佛还存留着余温。
第二日清晨,顾砚换了身青衫。
他站在铜镜前,往腰间挂了个锦袋……
里面装着京城最大糖匠新捏的兔子糖人,糖壳上还在沾着露水。
甜棠糖铺的幌子在风里摇晃。
他站在街角,望着那里写着“甜棠”的蓝布,喉结动了动,抬脚走了过去。
他走到街角,就听见一片童声念诵——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”。
人群围得密密麻麻,他踮脚望去,就见自家小团子坐在矮凳上,小腿晃呀晃,手里举着块糖:“念对了的阿婆,昭昭给糖吃!”
卖菜的阿婆眯眼念:“天地……”
“对啦!对啦”小团子把糖塞进阿婆手里,又举着《千字文》凑到卖肉大叔跟前,“叔叔,试试‘玄’?”
卖肉大叔挠头:“玄...玄乎?”
“错啦!”小团子抿嘴笑,“是玄黄的玄!”
他从围裙兜里摸出一块山楂糖说:“虽然叔叔没有念对,但叔叔声音大,要给奖励!”
顾砚站在人群后面,喉结动了动。
阳光透过幌子,照在小团子的发顶上,那撮翘起的呆毛跟当年苏棠替他包扎伤口时,发梢扫过手背的触感,像极了。
“小糖官儿,来串糖葫芦不?”糖葫芦担子凑过来问。
顾砚鬼使神差买了一串,分开人群给小团子递过去:“给你。”
小团子抬头,看着顾砚。
他没有接葫芦,反而从围裙兜里翻出一本破账本——封皮上还沾着糖渍:“这位叔叔...长得有点像我阿爹……”
顾砚手的一抖,糖葫芦差点掉在地上问道:“你阿爹?”
“对呀,阿娘说阿爹不在京城。”
小团子歪歪头,指尖戳着账本上的素描眼睛,“可是叔叔的眼睛,跟阿娘看画像时的眼睛,是一样。”
顾砚喉咙有些发紧:“你阿爹...长什么样?”
小团子比划到自己头顶,“很高,还很黑,比张老头的药罐子还黑。”
他突然一把抓住顾砚的手,掀开袖口——腕子上有道旧疤,“你手上还有疤!跟阿娘说的阿爹一模一样!”
顾砚惊的猛抽回手。
锦袋里的糖人硌得腰生疼,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,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昭昭...喜欢吃糖人?”
小团子眼睛一下亮起来,就像夜晚的星星一样耀眼,“喜欢,阿娘说等攒够了一百零八个糖人,我就能摆‘阿爹和阿娘恩爱’的造型了!”
他突然拽住顾砚的衣角问:“叔叔会捏糖人吗?叔叔要是会,昭昭就不用等啦!”
顾砚还没答话,街角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李嬷嬷带着四个粗使婆子挤进来,手里拿着红绸:“苏氏,老夫人她念旧,让你回府。”
苏棠正在擦柜台的手顿住……
她扫了眼李嬷嬷身后的婆子,又看了一眼小团子,笑着把顾昭往里屋推:“昭昭,快去帮张爷爷拿甘草。”
张老头从药铺出来,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纸,“慢着,老夫人五年前就走了,谁还能够替她做主?”
他抖了抖纸道,“这是老夫人临终前写的遗书副本,上面说‘苏棠性格纯静,勿负’。你们顾府,敢违了老夫人遗命?”
李嬷嬷脸色一阵发白,倒是没想到还要遗书副本……
她盯着那张纸,又看了看苏棠——当年那个被她扶着上花轿的小姑娘,如今站得笔直,眼里早没了从前的怯懦。
“李嬷嬷!”顾昭举着张糖纸冲出来。
糖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个“安”字,墨迹晕成一小团,阿祖说看见‘安’字的时候,阿娘就不会怕了!”
李嬷嬷突然哭了。
当年,老夫人写了不少字给苏棠,李嬷嬷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顾砚,他离家多年,她已经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……
她抹着眼泪扯着红绸:“走!走!都走!老夫人的字儿,咱们哪敢不敬呀!”
婆子们面面相觑,跟着她跌跌撞撞的跑了。
苏棠蹲下身,把小小的顾昭抱进怀里。
小团子把糖纸塞进她的手心里,奶声奶气道:“阿娘别怕,昭昭有‘安’字,不会让人欺负你的。”
张老头咳嗽两声,背着手回了药铺:“小糖官儿又把算盘打错啦?明儿爷爷教你打手毽!”
太阳东升西落,顾砚又站在了糖铺门口。
他手里提着一个木匣,打开是几支毛笔,还有几张宣纸,估计是看见小家伙写大字了:“我...我想学捏糖人。”
苏棠正在收摊,手搭在竹帘上没动。
她望着顾砚,他眼里的恳切就像一团火,烧得她心跳漏了一拍——像极了五年前,他要上战场时,攥着她的手说“等我”的样子。
“阿娘!”顾昭从里屋跑出来,盯着木匣子的眼睛发亮,“毛笔?昭昭要学写‘爹’字!”
他拽着顾砚的袖子,“叔叔教昭昭写字?写完阿娘就教你捏糖人!”
顾昭的小算盘打的砰砰响。
苏棠没有说话,她低着头收拾糖模子,但耳尖却红了。
街角突然传来轿辇声。
顾砚抬头,就见一顶朱漆小轿停在了巷口。
他看着熟悉的小轿,闪到旁边的小巷里。
轿帘掀开,露出半只金镶玉的护甲,在夕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阿娘,那是谁呀?”顾昭扒着柜台往外看。
苏棠的手一抖,糖模子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她望着那顶轿子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是你姑姑……”
朱漆小轿停在甜棠糖铺前时,赵婶正蹲在门槛边剥豌豆。
她抬头就被那金镶玉的护甲晃了眼——城南多的是卖菜挑担的粗使婆子,哪里见过这种从指甲盖儿亮到发梢的贵人?
“买糖。”
她原想踩着绣鞋跨进门槛,偏巧苏棠正弯腰捡糖模子,那抹素色的身影后探出个小脑袋,眼尾还沾着糖渣。
顾昭正扒着苏棠的背往外瞧,他认识,是姑姑,去年他在门口玩耍时,这个女人揪着他的耳朵骂他小杂种。
他吸了吸鼻子,小眉头皱成糖画的褶皱子:"阿娘,这个姑姑的身上好香呀,像张爷爷药柜里最顶层的沉水香,闻着让人发闷。"
苏棠直起身子,朝顾明珠是道:"二姑娘大驾光临,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呀。"
顾明珠没有接话……
她盯着顾昭红扑扑的脸,喉结动了动——这眉眼,像极了大哥书房里那幅顾砚幼时的画像。
她伸手想要摸摸顾昭的头,却被小团子偏头躲开,只蹭到半片软乎乎的发顶。
她僵硬的笑道:"好乖的小郎君,可知道自己姓什么?姑姑带你回府玩好不好?顾府的糖蒸酥酪,可比这破糖铺的药糖甜十倍。"
顾昭往苏棠的腿缝里缩了缩,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睛:"阿娘说了,昭昭的糖是最甜的。"
苏棠搭在顾昭后颈的手紧了紧。
她扫过顾明珠腕间的翡翠串珠……
那是婆母五十大寿时赏的,原该是自己这个长媳戴的。
她从柜台下摸出个旧布包,抖开是半卷泛黄的纸,"二姑娘说笑了,这是老夫人临终前抄给我的《甘味医经》,上面还留着她的墨痕,若顾家当真不认昭昭,又怎会传我医道?"
顾明珠恶狠狠的盯着那张卷纸,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了五年前那夜,婆母撞翻药炉前还在攥着这卷书,嘴里喊着"苏棠"。
“医户出身的野路子也配称医道?"
她突然掀翻糖案,熬好的糖浆"哗"地泼在了青石板上,"我倒要看看,你这医户之女有没有本事救我!"
话音未落,她"砰"地栽倒在地上的糖浆里……
金步摇撞在砖缝上,珠翠乱颤嘴里喊到:"毒……有毒……苏棠你敢害我!"
苏棠蹲下身,指尖搭上顾明珠的腕脉上。
她摸了半刻,抬头时眼里浮起冷意:"二姑娘这是过敏了。"
她转身从药柜里抓了把药放进糖浆里,“二姑娘身份金贵,喝碗解毒糖水便好了。"
顾昭早已经搬了个小板凳站在灶台旁边。
顾明珠被婆子架着坐起来。
她望着碗里深褐色的糖水,想起方才苏清棠把脉时那副笃定模样,咬着牙灌了半口,甜甜的,倒比顾府的蜜水顺口。
苏清棠抱臂站着。“如何?”
顾明珠只觉喉间的闷堵散了一大半。
她抹了把嘴角的糖渍,瞪着苏清棠:"算你走运!"
顾昭突然蹲下身,从糖浆里捡起枚金簪。“姑姑要走啦?”
簪头刻着顾府的云纹,在糖浆里泡得发亮,"阿娘,这个可以换糖吗?"
苏棠接过金簪。
她用帕子擦去糖浆,云纹里隐约露出"顾"字,正是婆母当年赏给顾明珠的生辰礼物。
顾明珠脸色骤变。
她抢过金簪塞进袖中,踩着被糖浆黏住的绣鞋往外走,裙角上还沾了好大一片糖渍。
轿夫刚要抬轿,她突然回头道:"苏棠,顾家的孙子早晚要认祖归宗的!"
苏清棠没应声,望着马车走远……
巷口的梧桐叶沙沙响。
顾砚站在树影里,手里攥着方才顾昭掉在地上的糖纸,歪歪扭扭的写了个"爹"字,墨迹都被他手心的汗给晕开了。
他望着糖铺里那对母子的影子,指节捏得发白。
梧桐叶漏下的月光落进他的眼底,像淬了冰的刀一样。
他转身翻身上马,马鞭抽得巷口青石板噼啪响:"去查顾二姑娘这些年干了什么都,还有母亲当年的事,"随行亲卫得令狂奔。
夜晚,顾昭在床上抱着苏棠脖颈,小脑袋里回荡着苏棠的话,“他是你啊爹,他回来了,以后你就不用吃苦了……”
其实在第一次见到顾砚,顾昭就认出他就是爹爹,娘亲经常看爹爹的画像,只是他有点不敢相信。
第二日天刚蒙蒙亮,糖铺门板被叩得扣扣响。
苏棠掀开布帘,就见顾砚抱着个红漆木匣。匣盖上还沾着木屑——显然是连夜让人打的。
"我想学捏糖人。"他喉结动了动,把木匣推到她面前。
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铜漏勺、竹签子,最上面压着本《糖艺谱》,封皮簇新,"教我。"
苏清棠望着他掌心的薄茧,那是握了五年刀的手,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护着木匣,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宝贝。
她没接话,转身往灶里添柴:"先学熬糖。"
顾砚撸起袖子凑过去。
糖浆在铜锅里咕嘟冒泡,他握着木勺搅动,手腕发僵得像根木棍。
顾昭蹲在小板凳上啃糖人,糖渣掉了一地:"阿爹太使劲啦!"
话音刚落,锅底果然泛起焦糊味。
顾砚听着顾昭甜甜的叫阿爹,身子僵硬,眼里要放起泪花,她……没有忘记他。
一旁的苏棠也愣住了,或许孩子想要爹爹……
顾砚收好情绪低头问:“那要怎么弄?”
小团子舔了舔嘴角,把沾着糖渍的小手覆在他手背上:"要轻轻的,像哄昭昭睡觉一样轻。"
苏棠的手顿了顿。
晨光透过窗纸漫了进来,照见顾砚泛红的耳尖。
他学着孩子的力道搅动,糖浆渐渐熬出琥珀色,映得三人影子叠在一起,像一幅没干透的糖画一样。
午后的蝉鸣正噪,顾府的小轿停在了糖铺门口。
两个老婆子捧着红漆请帖,声音尖得刺耳道:"二小姐突然咳血,少夫人通医理,还请回府诊脉。"
苏棠捏着汤勺的指节发白。
她早该想到的,顾明珠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顾砚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,腰间的虎符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:"二小姐若真有急症,我倒不知我这个做大哥的会不知道?要不要我去请城南刘先生、西市张大夫,连太医院退休的王院判也一并去。"
他扫了眼婆子怀里的请帖,"叫她少耍花样......"
婆子们连退两步,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砚,扶了扶身连忙起身就走。
估计是知道顾砚回来,想找理由把顾昭要回去。
暮色漫进糖铺时,李嬷嬷裹着身旧青衫溜了进来。
她往门后瞄了两眼,又看了看忙活的顾砚,才从衣襟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说:"这是老夫人临终前塞给我的,说等大少爷能回来时天再给。"
苏清展开纸页,墨迹已经晕开了,却还能勉强认出几个字:"毒非......棠所下......藏妆匣底......"
李嬷嬷说:"老夫人走的那晚,二姑娘哭着说阿娘你怎么就信她”。
李嬷嬷抹了把眼角:“老奴猜着少夫人许是被冤枉的,可当年顾家上下都咬定是少夫人下的毒......"
顾昭趴在桌上玩着糖块,突然拽了拽苏棠的裙角:"阿娘,阿爹说今晚要给我捏兔子糖人!"
苏棠抬头。
顾砚正蹲在地上,把糖稀拉成细条,笨拙地绕出兔子耳朵。
他抬头冲她笑,眼里的光像四年前在婚房里见过的一样。
夜晚,苏棠把密信塞进妆匣的最底层,手指触到个凸起的木楔——轻轻一按,匣底竟弹出道暗格。
她借着月光望去,里面放着半块带血的帕子,和半枚碎裂的翡翠扳指。
夜漏三更。
苏棠把顾昭的小棉袄裹紧,抱着顾昭出了门。
摸黑绕过了顾家旧宅后巷的狗洞。
墙根下赵嬷嬷正搓手跺脚,见着人影连忙拽她:"西角门的铜锁生了锈,王婶用簪子捅了三回才开。"
顾昭趴在她肩头,软乎乎的小手把着她的脖颈:“啊娘抱。”
苏棠喉头发紧。
五年前被休的那日,她也是这样抱着才出生的顾昭翻墙出的顾府,碎瓦扎进掌心的疼,比被当众撕毁的婚书更刺骨。
王婶早候在门里,灯笼用帕子蒙着,只漏一线昏黄:"老夫人的卧房五年前就封了。"
她攥着钥匙的手直抖,"二姑娘说过,谁都碰不得那屋的东西......"
苏清棠捏着顾昭的手推开木门:“碰了又怎样?”
霉味混杂着沉水香扑面而来,她一眼就看见了妆台前那对翡翠扳指……
当年婆母总说,这是她嫁入顾家时,公公用军功换的。
顾昭踮起脚爬上妆凳,小肉手在抽屉缝里抠:"阿娘,昭昭摸到纸角啦!"
泛黄的纸片被抽出来时已经落了不少灰,苏棠凑近灯笼,看见上面歪扭的字迹:"药炉倒时......珠儿慌乱......非棠之过......"
顾昭歪着脑袋问,"珠儿,是那个总喷香粉,揪昭昭耳朵骂'小杂种'的姑姑吗?"
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之前顾明珠就是这样骂昭昭的。
婆母死时,她抱着孩子跪在祠堂,婆母的棺木还停在正厅,顾明珠的手指戳着她的额头:"毒是你下的,我阿娘死不瞑目!"
苏棠把纸片塞进怀里,"走吧,天亮前必须回去。"
王婶送她们到巷口,塞给顾昭块桂花糖说:"莫跟旁人说见过我。"
她望着苏棠的背影喊:"当年老夫人咽气前,手里就是攥着半枚扳指......"
第二日晌午,甜棠糖铺飘着蜜枣香。
顾明珠又来了……
顾昭举着串糖人趴在柜台边,糖人扎成凤凰的模样,糖衣映的他眼睛亮闪闪的:"姑姑快来瞧!这是昭昭新学的'金尾凤',比你鬓角的步摇还好看。"
顾明珠掀帘进来时,鬓边的珍珠颤了颤。
她捏着帕子掩鼻:"市井铺子就是腥。"
可目光扫过糖人时顿住了……
那糖凤的尾羽是橙红、鹅黄、黛青三层叠着熬的,在阳光下泛着琉璃光。
顾昭把糖人塞进她手里,"送给姑姑,昭昭要听故事,姑姑讲完再吃好不好?"
顾明珠咬了口糖尾:"什么故事?"
顾昭轻问:"那天阿祖的药炉......"
"是不是自己倒的呀?"
顾明珠顺口接过话道:"当然是自己倒的!"
猛的她突然顿住,"我、我是说......"
苏棠从里屋走出来,手里攥着两张纸片——半封血书,半张遗稿,拼在一起正好是婆母的字迹,"是你碰倒的,药炉倒时,珠儿慌乱。"
顾明珠的糖人"啪"地掉在地上。
她后退两步撞翻竹凳,金步摇勾住了桌布,糖罐"哗啦啦"滚了一地。
顾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:“顾二姑娘。”
他穿着玄色便服,腰间却别着虎符,"定北将军府的牢,比顾家祠堂凉快。"
从顾砚被封定北侯,就自立门户了,只是成婚时在顾府,苏棠喜欢顾老夫人,在顾砚离家时就回顾府住了。
顾明珠瘫坐在地……
她看见顾砚身后跟着两个带刀侍卫,看见苏棠怀里的纸片,看见自己脚边那串碎成渣的糖凤……
原来这小崽子早就在糖里掺了蜜,甜得人管不住嘴。
"带走。"顾砚朝侍卫颔首。
他转身时看见苏棠正弯腰捡着糖渣,顾昭蹲在旁边帮她,小手指上沾着糖渍,正往她手背上贴:"阿娘别哭,昭昭再给你捏个糖人。"
夜深了。
苏棠坐在灯下,把婆母的遗书抄了三遍。
顾砚端着药碗进来:"张老头说你这两日总咳嗽。"
她没接药碗,"五年前我也咳嗽,我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。”
她摸出半枚翡翠扳指,"你娘咽气时手里攥着它。"
顾砚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记得小时候总扒着母亲的妆匣,看她戴这枚扳指——那是她嫁入顾家时,父亲用第一回斩敌首的军功换的,后面父亲战死了,她就留了这个念想……
苏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你走的那天,我说等你回来,要带你去城南看糖画。你说'好',然后骑上战马头也不回的走了,一走就是五年。"
顾砚单膝跪在她脚边……
他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背,像碰易碎的糖人:"我在边疆收到家书,说你毒杀母亲,说昭昭是野种。"
他低头吻她指尖,"我不相信,给你寄了家书,但你没有给我回信,我以为......我以为你不要我了。"
"现在呢?"
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"现在,这颗心,从看见昭昭举着糖人喊我'叔叔'那天起,就归你管了。"
第二天……
顾昭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。
他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糖人,糖人上歪歪扭扭写着阿爹阿娘说:"昭昭数过了,这是第一百零一个糖人!"
苏棠破涕为笑……
她接过糖人时,听见外面传来"吱呀"一声——甜棠糖铺的木门被推开了。
顾昭蹦蹦跳跳的跑过去,"客官早,要什么糖?"
那人没说话。
苏棠抬起头时,只看见个朴素的青衣背影,怀里抱着个包袱,像是走了很远的路。
门口站着的老妇人,她的鬓角全白了,眼眶肿得像两颗紫葡萄,手里还攥着个褪色的红木匣子,指节泛着青白。
老妇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,"少夫人,是我,韩嬷嬷。"
顾昭举着糖勺歪头看:"奶奶哭了?"
苏棠的手一抖……
韩嬷嬷是婆母当年最贴心的陪嫁嬷嬷,五年前她被休出顾府时,这老妇人还躲在廊下抹眼泪。
她放下东西走过去,指尖刚碰到木匣,就觉出匣身潮乎乎的,像是在潮湿处埋了许久。韩嬷嬷突然跪下来,膝盖砸在青石板上"咚"的一声,"老夫人临终前,她攥着我手腕说'这匣子要给少夫人,可二姑娘派人搜了好几回院子,我只能把它塞在柴房的地底下......少夫人,我对不住您!"
顾昭蹲下来拽她衣角:"奶奶快起来,阿娘不怪你。"
苏棠打开木匣。
最上面是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,她记得里面是放翡翠扳指的。
锦囊下压着一卷泛黄的纸页,她展开看,是《甘味医经》的残章……
当年婆母教她用糖霜裹药引时,总说要抄全了传给孙媳妇。
韩嬷嬷抽噎着,"当年你被押去祠堂那天,老夫人咳得直呕血,还喊着'苏棠冤枉'。顾二姑娘冲进屋就摔了药碗,说'是她下的毒'......"
顾昭突然拽她袖子,"啊娘!阿爹来啦!"
顾砚的玄色披风带起了一阵风。
他站在门槛外,目光扫过地上的韩嬷嬷,又落在苏清棠手里的匣子上。
他问苏棠:“信我吗?”
苏棠把医经卷好放回匣里。
她转身从柜台底下摸出根熬好的糖条,糖色透亮得像晨露:"你说在边疆时以为我不要你了。"
她把糖条递过去,"现在要我信你,那你就捏个糖人。"
顾砚盯着糖条。
他常年握刀的手背上还留着箭疤,此刻却像捧着烫手山芋。
顾昭爬到长凳上,踮着脚戳他手背,"啊爹要像搓泥巴那样,不能太用力哦,糖会碎!"
苏棠看着他笨拙地把糖条拉长成细条,又团成成团。
顾砚额角冒了细汗,最后捏出个耳朵歪在脑袋一侧的小兔子,糖人身上还沾着他指尖的薄茧印。
他把糖人举到她面前,"第一次捏,给你……"
苏棠伸手去接,指尖快碰到糖人时又缩回来。
小兔子的红眼睛是顾昭偷偷塞的山楂粒,在晨光里亮得扎眼。
她说:"下次捏个更好的。"
顾砚没说话,却把糖人小心放在柜台上。
顾昭立刻扑过去:"阿爹捏的小兔兔!昭昭要画到糖人册里!"
韩嬷嬷走时天已经擦黑。
苏棠收拾好柜台,在木匣底下摸到一张皱巴巴的信笺。
展开一看,墨迹晕得厉害,却能认出是韩嬷嬷的字迹:"那日老夫人房里,除了顾二姑娘,还有个穿玄色斗篷的......"
她攥紧信笺,指节泛白。
深夜,苏棠站在窗边看着月光……
顾砚搬了条长凳坐在院里,顾昭趴在他的膝头,小手指着他用炭块写在地的"甜""棠"二字:"阿爹写错啦,'棠'是木字边!"
顾砚把字擦了重写,"昭昭教得对,那阿爹再写个'家'?"
月光落在他发顶。
苏棠摸着袖中皱了的信笺,听见顾昭奶声奶气念:"甜棠家里有阿爹,有阿娘,有昭昭......"
第二天天刚亮,甜棠糖铺的门板又被叩响。
苏棠正擦着糖罐抬头,就见个拄着枣木拐杖的老妇人站在门外。
她裹着灰色棉袍,头顶的银簪坠着颗褪色的红珊瑚,正随着她颤抖的手晃啊晃。
老妇人嗓音像敲破铜盆,“顾砚!你个没良心的,五年不回,连你娘咽气前攥着的胎发都不瞧一眼?”
顾砚正蹲在门槛边教顾昭系围兜,闻声猛地抬头。
他喉结滚了滚:“周嬷嬷?”
周嬷嬷拐杖往地上一戳,“可不就是老奴,我听说你回来了,从乡下赶了三天路,就为给你送老夫人临终前攥着的东西!”
她抖开包袱,摸出个褪色的蓝布锦囊,“老夫说,这是昭昭的胎发,你没有见他出生,不想让你留下遗憾”。
阿娘死时,他哭了三天,但是他回不去,苏棠被休时,他也只能拼命杀敌,就为了快些回来找她……
她苏棠轻声唤小团子,“昭昭……”
顾昭正蹲在地上玩顾砚的佩刀穗子,闻言立刻乐颠颠的跑过来。
苏棠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,小团子眼睛一亮,蹬着木凳爬上柜台,捧出一盘糖葫芦。
顾昭举着糖葫芦往顾砚怀里塞,“阿爹吃,昭昭挑了最红的山楂,晒了三天太阳,可甜啦!”
顾砚接过,咬下一颗。
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,却混着股极淡的苦涩。
他皱着眉看向儿子,顾昭歪着小脑袋:“阿娘说,这是‘苦尽甘来’糖。有些人要先尝过苦头,才知道什么是甜。”
苏棠低头擦糖罐,没看顾砚。
深夜,顾砚搬了个陶炉到院里。
赵嬷嬷端着药罐出来,就见他蹲在炉边,笨拙地搅动着熬糖的铜锅。
糖浆在火上咕嘟冒泡,他的手背被溅起的糖珠烫得发红,却只是皱皱眉,继续搅。
赵嬷嬷叹气,“将军,您这是何苦?当年在军营,您连伤员的血都能眼都不眨地擦,如今为块糖折腾成这样。”
顾砚没有抬头,盯着锅里翻涌的琥珀色糖浆:“她不信我回来了。”
他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我要让她知道,我不是来赎罪的。我是来……陪她的。”
赵嬷嬷张了张嘴,终究没再说话。
夜晚,顾砚和苏棠躺在床上,他告诉苏棠,顾明珠死了,当时她和人私会,被母亲发现,两人害怕事情暴露,便对母亲起了杀心……
那个男人是镇国公府上的庶子,他是‘昭德王朝’安插的细作,在母亲死后暴露也死了。
原来5年前顾砚突然出征,就是因为细作露了消息……
苏棠不明白,顾明珠为了这样一个男人,害死了她的母亲。
又或许,婆母没死,事情败露,死的就是她顾明珠……
顾砚安慰她,以后会陪着她,其实她在乎的是婆母,是那个像母亲一样对她好的人。
也许她也算如愿了,早早的去陪了那个给她挣功勋的人……
次日……
顾昭的喊声响起来,“啊娘!阿爹买了新山楂,说要给你捏糖凤凰!
他手里提着串红得发亮的山楂,顾昭骑在他脖子上,举着根糖棍儿晃:“阿娘快看,阿爹说糖凤凰的尾巴要像你头发上的珠花!”
她突然想起昨夜,顾砚在院里熬糖时哼的调子——是婆母生前常哼的《采桑谣》。
顾昭扑进她怀里,“啊娘发愣啦!阿爹说今天要学捏糖人,昭昭当小老师!”
苏棠摸摸儿子软乎乎的脑袋,又望向顾砚。
他正蹲在地上拾掇糖模子,铠甲没穿,只着件青布短打,腕间还沾着糖渍。
她故意板起脸,“先说好,捏坏三个糖人,就去替昭昭买桂花糕。”
顾砚抬头,眼底泛着笑:“三个不够。”
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,“我带了十块糖砖。捏坏十个,就替你扫一个月柜台。”
顾昭揪住他耳朵,“阿爹耍赖!昭昭只许阿爹捏坏五个!”
院外突然传来敲梆子的声响。
张老头的大嗓门跟着飘进来:“小糖官儿!张爷爷带了个小客人来——”
苏棠抬起头,就见张老丈的药筐边,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。
她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袄,正盯着柜台上的糖人直咽口水。
张老丈的药筐撞响门框时,顾昭正踮脚往顾砚掌心塞山楂。
糖铺里飘着新熬的麦芽香,混着小姑娘怯生生的嗓音:“阿姊,我会背《甘味医经·卷三》。”
苏清棠抬头。
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缩在张老丈身后,看着才三岁,灰布袄洗得发白,袖口沾着些草屑,却把“甘味医经”四个字咬得极清。
她心尖一跳……
那是婆母临终前握着她手,逐字逐句念了七遍的医经。
“卷三第一则。”苏棠放下糖铲,“‘甘入脾,脾欲缓,急食甘以缓之’,下一句?”
小丫头立刻脆生生接:“‘麦、枣、葵皆甘,然麦性浮,枣性壅,用之需佐陈皮三钱’。”
她眼睛亮起来,“阿姊,我还知道葵菜要选春芽,秋葵太老会涩嗓子!”
婆母当年教她这段时,正用陈皮泡了盏茶,说“药不是死的,得看时辰看人心”。
她蹲下身,摸了摸小丫头冻红的耳尖:“怎么知道我有《甘味医经》?”
小丫头往张老丈身后缩了缩,“张爷爷说的,他说甜棠糖铺的阿姊最会把药藏在糖里,治好了好多喝不起药的穷人,我……我也想跟阿姊学。”
张老丈敲了敲药筐:“这丫头在街角蹲了三天,我扫地时听见她背《千金方》,比我这把老骨头记性还好。小棠啊,你要不收,我可把人领药铺当关门弟子了。”
顾昭突然扑过来,拽住小丫头的手往柜台拖:“昭昭教你数铜钱!
他从糖罐里抓出个兔子糖人,糖耳朵粘了他一手糖浆,“给!这是阿爹昨天捏坏的,阿娘说歪耳朵的最甜。”
小丫头盯着糖人,喉结动了动,却没接:“我不白吃。阿姊要是愿意留我,我帮着擦柜台、洗药罐,还能背医书给昭昭听。”
苏棠鼻子发酸……
她想起自己刚被休时,抱着昭昭在雨里找屋檐,也是这样的眼神——怕被推开,又拼命想抓住温暖。
她扯下围裙给小丫头系上:“先叫我阿姊,擦完柜台,昭昭分你半块糖砖。”
顾砚不知何时凑过来,手里还沾着糖渍。
他弯腰戳了戳顾昭的小脑袋:“昭昭小老师,先教阿爹捏糖人还是教妹妹?”
顾昭叉着腰,“都教,阿爹捏坏五个糖人,妹妹数错三回铜钱,就罚吃酸山楂!”
糖铺里响起清脆的笑声……
小丫头叫柳婉儿,大灾时和父母走散了,就来了这里。
柳婉儿的手指在算盘上来回跳,顾昭趴旁边盯着。
顾砚举着糖勺学得认真,苏棠熬着新一锅糖浆,看阳光透过糖模子在墙上投出彩色,这是她被休后,第一次觉得日子有了暖意……
苏棠收到了顾明珠的信时,她已经死很久了,她说,她不想害死婆母,是那个男的逼她的……
我不信,她内心狠毒,自私自利,哪怕是死了,也在推卸责任……
苏棠没有回顾府,也没有回将军府,她带着孩子住在了这个小巷,顾砚每天都会来,生命就像一束光,在熄灭前,又照亮了苏棠,像当初帮她摆摊苏家一样……
苏棠看着在夕阳下教顾昭和婉儿写大字的顾砚……
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交织在一起,仿佛预示着她们的命运交织与不可分割。
在这一刻,时间仿佛静止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