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人他蓄谋已久
编辑:南越庆 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2:01:33
大人他蓄谋已久
热门好书《大人他蓄谋已久》是来自南越庆最新创作的古代言情,甜宠的小说,故事中的主角是姜蜜,谢景衡,小说文笔超赞,没有纠缠不清的情感纠结。下面看精彩试读:大人他蓄谋已久
作者:南越庆 总字数:23414
类型:古代言情,甜宠
大人他蓄谋已久_精选章节
「清冷权臣×懵懂甜妹,蓄谋已久的宠爱,从初见便已心动。」
姜蜜在百花宴上出丑,慌乱中一杯花茶泼在了当朝首辅谢景衡的朝服上。 传闻中冷酷无情的权臣非但不恼,反而递来一方素白手帕,低声道:“姑娘的琴,其实弹得很好。”
自此,她小心翼翼靠近,每月初一十五“偶遇”竹园,笨拙地学做他爱的荷花酥,却不知—— 每一次“偶遇”,都是他的精心安排; 每一块点心,都被他悄悄珍藏; 就连她救下的那只白猫,也是他亲手安排的“助攻”。
直到七夕宫宴,谣言骤起—— “首辅即将尚公主,姜家女痴心妄想。” 姜蜜心碎放手,转身接受相亲,却见那位素来冷静自持的首辅大人当众闯入宴席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眼底暗涌滔天: “姜蜜,谁准你嫁旁人?”
一
"姜小姐,该您了。"
宫女的声音让姜蜜猛地一颤,手中的茶盏险些跌落。她抬起头,御花园中百花争艳,远处亭台里坐满了京城贵女和各家夫人,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。
"多谢提醒。"姜蜜轻声道,将茶盏放下,指尖微微发抖。
三年一度的"百花宴"是京城贵女们最重要的展示舞台,各家千金无不精心准备,盼能在此一展才华,博得好姻缘。姜蜜作为礼部尚书之女,自然不能缺席。
她缓步走向中央的琴台,淡粉色的裙摆拂过新绿的草地。坐定后,她深吸一口气,将手指置于琴弦之上。
"《春江花月夜》..."她轻声报出曲名,这是她苦练三个月的曲子。
琴音初起还算流畅,可弹到第三段时,姜蜜余光瞥见几位贵女交头接耳的模样,手指突然一滑,一个刺耳的错误音符蹦了出来。
"嗤——"有人忍不住笑出声。
姜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接下来的段落弹得磕磕绊绊,完全失了水准。一曲终了,她匆匆行礼,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琴台。
"听说姜小姐练了许久呢,就这水平也敢来献丑?" "礼部尚书家的千金,琴艺还不如我府上的乐伎..." "嘘,小声点,人家父亲可是..."
刻薄的议论声如影随形,姜蜜只觉得眼眶发热,她加快脚步,拐过几道回廊,直到人声渐远,才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。
这是一处小小的荷花池畔,几株垂柳新发嫩芽,随风轻摆。姜蜜靠着栏杆,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。
"为什么总是这样..."她咬着唇自问。每次在人前表演,无论准备多么充分,紧张总会让她功亏一篑。
"姑娘的琴,其实弹得很好。"
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从身后响起,姜蜜惊得差点跳起来,转身时手肘不慎碰翻了放在栏杆上的花茶,澄黄的液体直接泼洒在来人身上。
"啊!对不起!我..."姜蜜抬头,话语戛然而止。
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身姿挺拔如松,一袭墨蓝色朝服上金线绣制的云纹此刻正沾着茶渍,而那张脸——眉目如画,鼻梁高挺,薄唇微抿,正是当朝首辅谢景衡!
姜蜜瞬间脸色煞白。谢首辅以冷酷无情著称,朝中官员见了他都战战兢兢,如今自己不仅在他面前失态哭泣,还弄脏了他的朝服...
"无妨。"谢景衡神色未变,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递给她,"先擦擦眼泪。"
姜蜜愣住,迟疑地接过手帕,"可、可是您的衣服..."
"衣服脏了可以洗。"谢景衡目光落在她仍带泪痕的脸上,"倒是姑娘的琴声,不该被那些庸人评判。"
姜蜜眨了眨眼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"您...您觉得我弹得好?"
"技巧虽有瑕疵,但情感真挚。"谢景衡淡淡道,"《春江花月夜》写的是春夜独思,那些弹得花哨的,反倒失了本真。"
姜蜜心头一热,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她的琴艺。
"谢...谢大人过奖了。"她低下头,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拿着首辅大人的手帕,连忙道,"这手帕..."
"留着吧。"谢景衡看了眼远处渐近的人群,"有人寻来了,姑娘还是补补妆再出去为好。"
说完,他微微颔首,转身离去,墨蓝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假山之后。
姜蜜呆立原地,手中紧握着那方素白手帕,上面隐约带着一丝清冷的松木香。她小心地将手帕贴近心口,那里正跳得厉害。
传闻中冷酷无情的首辅大人,竟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解围,还称赞她的琴艺?
"小姐!原来您在这儿!"丫鬟春桃急匆匆跑来,"夫人都急死了,您怎么..."
"春桃,"姜蜜突然打断她,眼睛亮得出奇,"你知道谢首辅...谢景衡谢大人喜欢什么吗?"
春桃瞪大眼睛,"小姐,您问这个做什么?"
姜蜜没有回答,只是将手帕小心地藏入袖中,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。
二
姜蜜翻来覆去,锦被掀了又盖,已是三更时分,仍无半点睡意。
"小姐,您再不睡,天都要亮了。"春桃揉着惺忪睡眼,第无数次劝道。
姜蜜索性坐起身,月光透过窗纱,在她清丽的小脸上投下斑驳光影。"春桃,你说谢大人那样的人物,平日都喜欢些什么?"
春桃打了个哈欠,"我的好小姐,这问题您今天问了不下十遍。谢首辅位高权重,哪是我们能打听的..."
"可我听说他每月初一、十五都会去城郊竹园小憩。"姜蜜绞着被角,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,"明日正是初一..."
春桃顿时清醒了大半,"小姐,您该不会想..."
"我就远远瞧一眼。"姜蜜眼中闪着光,"绝不会打扰他。"
春桃急得直搓手,"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..."
"你不说,我不说,谁会知道?"姜蜜双手合十,眼巴巴望着春桃,"好春桃,你就帮帮我吧。"
春桃被这眼神看得心软,长叹一声,"奴婢明日陪您去,但您答应我,只远远看一眼就走。"
姜蜜连连点头,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,却仍睁着眼,脑海中全是那日谢景衡递手帕给她的模样。那双修长如玉的手,那低沉清冷的声音...
"首辅大人..."她轻声呢喃,将脸埋入枕中,掩住发烫的面颊。
次日清晨,姜蜜起了个大早,翻箱倒柜地挑选衣裳。
"这件太艳...这件太素..."她咬着唇,最终选了一件淡青色的襦裙,既不张扬,又不失少女的清新。
"小姐穿什么都好看。"春桃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,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,清丽脱俗。
姜蜜对着铜镜左照右照,又往腰间系了个自制的香囊,里面装着晒干的茉莉花瓣,这才满意地点点头。
刚出闺房,迎面撞上了父亲姜尚书。
"蜜儿今日气色不错。"姜尚书捋须笑道,"这是要出门?"
姜蜜心头一跳,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,"女儿想去...去城郊竹园走走。"
"竹园?"姜尚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了然一笑,"可是约了哪家公子?"
"不是的!"姜蜜急得耳根通红,"女儿只是...只是..."
姜尚书见她这般模样,心中更加笃定,和颜悦色道:"为父不是那等古板之人。你已及笄,是该多出门结交些朋友。去吧,记得多带几个丫鬟婆子。"
姜蜜又惊又喜,没想到父亲竟会误会至此,反倒成全了她的心思。她福身一礼,脚步轻快地出了门。
城郊竹园是京城一处清幽所在,因遍植翠竹而得名。此时初春,新竹抽节,绿意盎然。
姜蜜让马车停在远处,只带了春桃一人,悄悄入园。她心跳如鼓,既期待又害怕真的遇见谢景衡。
"小姐,咱们这样不妥..."春桃紧张地东张西望。
"嘘——"姜蜜突然拉住春桃,躲在一丛修竹后。不远处,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石桌旁品茶。
谢景衡今日未着官服,而是一袭月白色长衫,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绾起,比那日在宫中更添几分闲适之姿。他手执一卷书,眉目如画,在竹影婆娑间宛如谪仙。
姜蜜看得痴了,一时忘了隐藏,脚下不慎踩断一根枯枝。
"谁?"谢景衡眸光一凛,朝这边看来。
姜蜜吓得屏住呼吸,却见谢景衡已经起身,朝她藏身之处走来。她退无可退,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,福身行礼。
"姜小姐?"谢景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恢复平静,"好巧。"
姜蜜耳尖发烫,声音细如蚊蚋:"谢、谢大人安好。臣女...臣女只是来赏竹..."
谢景衡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,忽而道:"既然来了,不如一同品茶?新采的明前龙井,正缺个知味之人。"
姜蜜猛地抬头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首辅大人邀她品茶?
"怎么,不愿意?"谢景衡唇角微扬,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,却让姜蜜心头一颤。
"愿意!"她脱口而出,随即意识到失态,连忙补充道,"臣女荣幸之至。"
谢景衡转身引路,姜蜜小心翼翼跟在后面,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。
石桌上茶香袅袅,谢景衡亲手为她斟了一杯,"尝尝。"
姜蜜双手捧起茶盏,轻啜一口,顿觉清香满口,不由赞叹:"好茶!"
"哦?"谢景衡似乎来了兴趣,"姜小姐懂茶?"
姜蜜摇头,老实道:"不懂。只是觉得这茶入口清冽,回甘悠长,让人想起...想起竹林晨露。"
谢景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"形容得倒贴切。"
两人对坐饮茶,谢景衡话不多,但每问一句都恰到好处,既不让她紧张,又不至于冷场。不知不觉,姜蜜放松下来,甚至敢主动谈起自己读过的诗集。
"姜小姐喜欢王维的诗?"谢景衡似乎有些意外。
姜蜜点头,"王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,读来令人心静。"
"倒是与竹园相得益彰。"谢景衡望向远处翠竹,"'独坐幽篁里,弹琴复长啸'..."
"'深林人不知,明月来相照。'"姜蜜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句,说完才惊觉自己竟敢与首辅大人对诗,慌忙低头,"臣女冒昧..."
"接得很好。"谢景衡的声音出奇地柔和,"没想到姜小姐不仅琴艺动人,诗才也佳。"
姜蜜心头一热,正欲开口,忽听一道尖细的女声插了进来。
"哟,这不是姜小姐吗?"
姜蜜回头,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带着丫鬟款款而来,正是工部侍郎之女苏若雪。此女一向眼高于顶,在贵女圈中颇有势力。
"苏小姐。"姜蜜起身行礼,心中暗叫不好。
苏若雪草草回礼,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谢景衡,声音顿时娇柔了八度:"谢大人安好,没想到能在此遇见您。"
谢景衡神色淡淡,只略一颔首。
苏若雪不以为忤,反而凑近一步,"家父常说谢大人风雅,最爱竹园清幽,今日一见果然..."
"苏小姐,"谢景衡打断她,"我与姜小姐正在论诗。"
这话说得客气,意思却再明白不过——他不欢迎打扰。
苏若雪笑容一僵,眼中闪过一丝嫉恨,随即笑道:"姜妹妹也懂诗?那日在百花宴上,妹妹的琴艺可是令人...印象深刻呢。"她故意在"印象深刻"四字上加重语气,明显是在嘲讽姜蜜当众出丑。
姜蜜脸色一白,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。
谢景衡忽然放下茶盏,瓷器与石桌相碰,发出清脆一响。
"苏小姐,"他声音不疾不徐,"论琴艺,姜小姐指法或有不足,但胜在情真;论诗才,她见解独到,不落窠臼。不知苏小姐有何高见,可与本官一论?"
苏若雪顿时面红耳赤,她平日只知攀比打扮,哪懂什么诗词歌赋?
"我...我..."她支吾半晌,最终羞愤地一跺脚,"谢大人恕罪,小女子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,先行告退!"
说完,她狠狠瞪了姜蜜一眼,带着丫鬟匆匆离去。
姜蜜目瞪口呆,不敢相信谢景衡竟会为她说话。
"谢...谢大人..."她声音微颤,"多谢您为臣女解围。"
谢景衡神色如常,"不过实话实说。"他看了眼天色,"时候不早,姜小姐该回府了。"
姜蜜虽不舍,却也知道该告辞了。她行礼道别,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,"谢大人..."
"嗯?"
"您...您为何对臣女这般..."她不知该如何措辞,声音越来越小。
谢景衡静默片刻,忽道:"十五那日,我还会来此。"
姜蜜心头一跳,这是...约她再见的意思吗?
"臣女...臣女知道了。"她强压住心中雀跃,福身离去。
回府的马车上,春桃忍不住问:"小姐,谢大人对您似乎...很特别?"
姜蜜抚着袖中的素帕,唇角不自觉上扬,"我也不知道..."
她真的不知道,为何传闻中冷酷无情的首辅大人,独独对她这般温柔。但这份特别,已足够让她心甜如蜜。
三
"小姐!您怎么又进厨房了?"春桃的惊叫声在清晨的姜府厨房里格外刺耳。
姜蜜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裙摆上的面粉,脸上沾着几道白痕,活像只偷吃失败的小花猫。"嘘——小声点!"她压低声音,"我在做荷花酥。"
春桃瞪大眼睛看着案板上歪七扭八的"荷花",那形状与其说是娇艳的花朵,不如说是被暴雨打残的荷叶。"这...这是给谢大人的?"
姜蜜耳尖一红,轻轻点头。自从竹园偶遇后,她打听到谢景衡最爱荷花酥,便决心亲手做一份,十五那日带去给他。
"小姐,您从小到大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..."春桃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小姐第无数次揉坏的面团。
"所以才要练习啊。"姜蜜抹了把额头的汗,不小心又蹭上一道面粉。她浑然不觉,全神贯注地按着厨娘教的方法捏花瓣。
春桃叹了口气,挽起袖子帮忙。"至少让奴婢帮您和面吧。"
主仆二人折腾了一上午,总算做出了一盘勉强能看出是荷花形状的点心。虽然大小不一,有的还露了馅,但姜蜜捧着它们如获至宝。
"快,装进食盒。"她小心翼翼地将最好的几个挑出来,"趁热送去竹园。"
竹园里,谢景衡正在凉亭中批阅公文。微风拂过竹林,发出沙沙轻响。忽然,他笔尖一顿,抬头望向园门方向。
姜蜜提着食盒,脚步轻快地走在石子小路上。今日她特意穿了件淡粉色的襦裙,发间簪了朵小巧的荷花绢花,与食盒中的点心相映成趣。
远远望见凉亭中的身影,她心跳蓦地加快。谢景衡今日一袭靛青色长衫,玉冠束发,比上次更添几分清冷气质。他垂眸书写的模样,宛如一幅水墨画。
姜蜜深吸一口气,正欲上前,忽听一阵微弱的"喵呜"声从路边草丛传来。她驻足拨开草丛,发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正蜷缩在那里,后腿似乎受了伤,雪白的毛发上沾着血迹。
"天啊!"姜蜜顾不上其他,立刻蹲下身查看小猫的伤势。那猫儿也不怕生,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,又"喵"了一声。
"怎么了?"谢景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。
姜蜜惊得差点坐在地上,回头看见谢景衡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,正俯身看着那只白猫。
"谢、谢大人..."她慌忙行礼,"臣女看到这只猫受伤了..."
谢景衡蹲下身,修长的手指轻轻检查猫儿的后腿。"是箭伤。"
"箭伤?"姜蜜倒吸一口凉气,"谁会伤害这么可爱的小猫?"
谢景衡没有回答,只是脱下外袍,小心翼翼地将白猫包裹起来。"需要立即处理伤口。"
姜蜜不假思索道:"我帮您!"
谢景衡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,姜蜜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敢对首辅大人说"帮您",顿时羞红了脸。但看着小猫痛苦的样子,她还是鼓起勇气:"臣女...臣女略通包扎之术..."
谢景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点头道:"随我来。"
凉亭里,谢景衡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,倒出些药粉敷在猫儿伤口上。姜蜜则撕下自己手帕的一角,轻柔地为小猫包扎。
"它真乖。"姜蜜轻抚猫儿的头,白猫竟蹭了蹭她的手指,发出呼噜声。
谢景衡看着这一幕,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几分。"它平时不亲近人。"
"真的吗?"姜蜜惊喜地看着小猫,"那它一定是知道我们不会伤害它。"她抬头冲谢景衡一笑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这一笑让谢景衡微微一怔。阳光透过竹叶间隙洒在姜蜜脸上,她颊边还沾着早上弄的面粉,笑容却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。
"谢大人?"姜蜜见他出神,轻声唤道。
谢景衡收回目光,轻咳一声:"你带了什么?"他看向被冷落一旁的食盒。
姜蜜这才想起正事,顿时手足无措起来。"啊,那个...是荷花酥...不过可能不太好看..."她声音越来越小,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谢景衡却已打开食盒,看到里面形状各异的点心,眉梢微挑。"你做的?"
姜蜜红着脸点头,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。"听说您喜欢荷花酥...臣女就..."
谢景衡拿起一块咬了一口。姜蜜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,生怕他说出"难吃"二字。
"甜度适中,酥皮香脆。"谢景衡评价道,虽然那荷花酥的形状实在不敢恭维。
姜蜜眼睛一亮:"真的?"
"只是这花瓣的捏法..."谢景衡指了指点心,"应该这样..."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动作。
姜蜜恍然大悟:"原来如此!难怪我做的总是塌下去..."
"下次我教你。"谢景衡说完,似乎意识到这话有些逾矩,又补充道,"若你有兴趣的话。"
姜蜜心头一热,小鸡啄米似的点头:"有兴趣!非常有兴趣!"
谢景衡唇角微扬,又拿起一块荷花酥。两人一猫在凉亭中,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。
接下来的日子,姜蜜几乎天天往竹园跑,名义上是照顾白猫,实则是想多见谢景衡几面。小猫在她的照料下很快康复,谢景衡为它取名"雪团",允许它在竹园自由活动。
这日,姜蜜正在凉亭中尝试谢景衡教的新方法做荷花酥,总算有了些进步。谢景衡坐在一旁看书,偶尔指点一二。
"手腕力度要均匀。"他头也不抬地说,却能准确指出姜蜜的错误。
姜蜜试着调整手法,这次捏出的花瓣果然漂亮许多。"谢大人,您看!"她兴奋地举起成品,像个讨赏的孩子。
谢景衡抬眼,看到她鼻尖上沾着一点豆沙馅,下意识伸手想擦,又在半途停住,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。
姜蜜茫然地眨眼,谢景衡无奈,取出手帕递给她。"鼻子上有馅料。"
"啊!"姜蜜慌忙擦拭,羞得耳根通红。
谢景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低头继续看书,却听姜蜜突然问道:"谢大人,您会弹琴吗?"
"略懂。"
姜蜜眼睛一亮:"那...那我能为您弹一曲吗?就当感谢您教我做点心。"她指了指凉亭角落里的古琴。
谢景衡有些意外,但还是点头应允。
姜蜜净手焚香,端坐琴前。这一次,没有旁人围观,没有挑剔的目光,她全神贯注地拨动琴弦。一曲《高山流水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,比百花宴上那日流畅许多。
谢景衡静静聆听,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。阳光透过竹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,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,随着琴音轻轻颤动。
曲终,姜蜜有些忐忑地看向谢景衡。"如何?"
"意境很好。"谢景衡评价道,"只是第三段的轮指..."
姜蜜认真地听他讲解,不知不觉间,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。等她回过神来,发现谢景衡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,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。
她心跳骤然加速,慌忙后退一步,却不小心碰翻了装豆沙的碗。"啊!"粉色的豆沙洒在裙摆上,晕开一片。
谢景衡眼疾手快地扶住碗,但还是有不少洒了出来。姜蜜手忙脚乱地擦拭,却越擦越脏。
"别动。"谢景衡取出手帕,蹲下身,轻轻为她拂去裙摆上的豆沙。这个动作太过亲密,姜蜜僵在原地,大气都不敢出。
谢景衡似乎也意识到不妥,迅速起身,将脏了的手帕收回袖中。"天色不早,你该回府了。"
姜蜜红着脸点头,匆匆告辞。走出竹园老远,她的心跳仍未能平静。
"姜蜜!你最近怎么回事?"闺中密友林婉儿来访,一见姜蜜就大呼小叫,"约你三次才出来一次,整天神神秘秘的。"
姜蜜正在绣一个新的香囊,闻言手一抖,针尖刺破手指。"哎呀!"
林婉儿凑过来,狐疑地看着她手中的男式香囊。"这是给谁的?"
姜蜜将香囊藏到身后,支支吾吾道:"就...随便绣着玩..."
林婉儿眼珠一转,突然压低声音:"你该不会是...有心上人了吧?"
姜蜜的脸"腾"地红了,连耳根都染上绯色。
"天啊!真的假的?"林婉儿兴奋地抓住她的手,"是谁?快告诉我!"
姜蜜咬着唇摇头,但在好友的软磨硬泡下,最终还是小声说出了那个名字。
"谢...谢景衡?"林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,又赶紧捂住嘴,"首辅大人?!"
姜蜜点点头,眼中闪着羞涩又甜蜜的光。
林婉儿却皱起眉头:"蜜儿,你认真的吗?谢景衡是什么人?当朝首辅,权倾朝野,听说他在朝堂上冷酷无情,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..."
"他不是那样的。"姜蜜忍不住辩解,"他很温柔,还教我做过点心..."
林婉儿瞪大眼睛:"他教你做点心?你们...你们..."
姜蜜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,只好将竹园偶遇的事简单说了。
林婉儿听完,神色复杂地看着好友:"蜜儿,就算谢大人对你有些特别,但你们之间..."她斟酌着词句,"门第悬殊太大了。谢家世代公卿,你父亲虽为礼部尚书,但毕竟..."
"我知道。"姜蜜轻声打断她,眼神却格外坚定,"我没想过能有什么结果。只是...喜欢一个人,不一定非要得到什么,不是吗?"
林婉儿长叹一声,知道劝不动她,只好道:"那你千万小心,别让人知道。谢大人的政敌不少,若有人拿你做文章..."
姜蜜点头应下,心里却甜滋滋的。她摩挲着那个未完成的香囊,想着下次见面要带给谢景衡的荷花酥新配方。
与此同时,谢景衡在书房中展开一封密信,是边关送来的军报。信中详细记录了边关将领姜瑜近期的战功——以少胜多击退胡虏偷袭,保全了边境三镇。
"姜瑜..."谢景衡轻声念出这个名字,眼前浮现出姜蜜说起兄长时骄傲的神情。他提笔在奏章上添了几笔,将姜瑜的功劳着重强调,又附上自己的保荐。
窗外,雪团跳上窗台,"喵"了一声。谢景衡放下笔,轻抚猫儿的头,目光却不自觉地望向姜府的方向,若有所思。
四
端午将至,京城处处飘着粽叶清香。姜蜜趴在窗边,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新绣的香囊流苏,目光却飘向远处。
"小姐,您再这样望眼欲穿,窗棂都要被您看出个洞来了。"春桃端着茶点进来,忍不住打趣道。
姜蜜回过神,脸颊微红:"胡说什么呢。"
"奴婢可没胡说。"春桃放下托盘,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,"听说谢大人奉旨主持今年的龙舟赛,就在明日玄武湖畔。"
姜蜜眼睛一亮,随即又黯淡下来:"那等场合,贵女如云,我去了又能如何..."
"小姐!"春桃急得跺脚,"您怎么又妄自菲薄了?谢大人对您那般特别,您不去才奇怪呢!"
姜蜜咬着下唇,想起上次分别时谢景衡说过"端午安康",那语气似乎别有深意。她忽然下定决心:"去准备明日出行的衣裳,要那套新做的水绿色襦裙。"
春桃欢天喜地地应了,小跑着去翻箱倒柜。
玄武湖畔彩旗招展,人声鼎沸。各色龙舟在湖面排开,鼓声阵阵。岸边搭起了观赛台,王公贵族们依次入座。
姜蜜随父亲姜尚书一同前来,刚下马车就听见一阵骚动。她抬眼望去,只见谢景衡一袭墨色官服,正从御赐轿辇上下来。阳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,更添几分威严。
"谢首辅真是越来越得圣心了。"身旁几位官员小声议论,"听说皇上连端午祭祀都交给他主持..."
姜蜜心跳加速,悄悄往那边挪了几步,希望谢景衡能看见自己。可他被众人簇拥着,转眼就上了主看台,连个眼神都没往这边扫。
"蜜儿,我们去那边坐。"姜尚书指了指靠近水边的位置。姜蜜失落地跟上,不时偷瞄主看台方向。
龙舟赛开始后,气氛愈发热烈。姜蜜心不在焉地看着比赛,突然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袖子。
"姜妹妹,好巧啊!"苏若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,笑得甜美可人,"一个人看赛多无聊,不如和我们一起?"她指了指不远处一群贵女。
姜蜜本能地想拒绝,但父亲正与同僚交谈,她不好失礼,只得点头应下。
贵女们见她过来,互相交换着眼色。苏若雪亲热地挽住姜蜜的手臂:"姜妹妹,听说你最近常去竹园?"
姜蜜心头一跳:"只是...去赏竹..."
"是吗?"苏若雪笑容不变,手上却暗暗用力,拉着她往水边走去,"那地方偏僻,妹妹一个人多不安全。"
姜蜜被她拽得踉踉跄跄,周围贵女们有意无意地围上来,挡住了旁人视线。她突然意识到不对,想挣脱却为时已晚。
"啊!"一声惊呼中,姜蜜感觉背后被人猛地一推,整个人失去平衡,朝湖面栽去。
扑通!
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头顶,姜蜜拼命挣扎,可厚重的衣裙像铅块一样拖着她下沉。水从口鼻灌入,眼前一片模糊,耳边只有沉闷的水声和遥远的惊叫声。
"救命..."她无力地扑腾着,意识开始涣散。最后的念头竟是遗憾——还没把绣好的香囊送给谢景衡...
就在她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,一道黑影破水而入,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,将她托向水面。
哗啦!
姜蜜被带出水面,剧烈咳嗽着,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——谢景衡眉头紧锁,发冠不知去向,墨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,官服在水中散开如墨莲。
"谢...大人..."她微弱地唤了一声,随即陷入昏迷。
姜蜜感觉自己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中,时而冰冷刺骨,时而燥热难耐。隐约间,似乎有人不断用温热的帕子擦拭她的额头,有人在耳边轻声说着什么...
"大夫说今晚再不退烧就危险了..."春桃带着哭腔的声音飘进耳中。
"继续用药。"一个低沉的男声回应,熟悉得让姜蜜心尖发颤。
谢大人?他怎么会在这里...姜蜜想睁开眼睛,却像被千斤巨石压住一般,动弹不得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终于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。熟悉的闺房,窗外已是黄昏,金色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床前。
"小姐!您终于醒了!"春桃扑到床前,眼泪汪汪,"您昏迷三天了,吓死奴婢了!"
"三...天?"姜蜜声音嘶哑,喉咙火辣辣地疼。
春桃连忙端来温水,小心喂她喝下:"谢大人亲自把您从湖里救上来,一路抱回府,全京城都传遍了!"
姜蜜呛了一下,脑海中浮现谢景衡湿透的模样,脸颊发烫:"他...谢大人他..."
"谢大人每日都派人来问您的情况,还送了好多珍贵药材。"春桃压低声音,"老爷一开始吓得够呛,后来看谢大人那般紧张,反倒不说什么了..."
姜蜜心头一热,正想细问,忽见枕边放着一卷画轴。"这是..."
"今早谢府送来的,说是给小姐解闷。"春桃递过画轴。
姜蜜颤抖着手展开,只见纸上用淡墨画着一只湿漉漉的小猫,可怜巴巴地蜷缩在荷叶上,旁边题着两行小字:"落水小猫休要怕,英雄救美是应当。"
"这...这..."姜蜜又羞又喜,将画紧紧贴在胸前。谢景衡这是在调侃她落水的事,却又透着说不出的亲昵。
"小姐脸红了!"春桃偷笑。
姜蜜将脸埋进被子里,却忍不住又展开画看了一遍又一遍。那只小猫的神态活灵活现,想必是他亲手所绘...
又休养了几日,姜蜜总算康复。这日清晨,她坐在书桌前,认真地描绘着一幅画。
"小姐画得真像!"春桃在一旁赞叹。
画上是玄武湖景,一个小人儿落水,另一个小人儿跳水相救,虽然笔法稚嫩,但神韵十足。姜蜜在画角题上:"谢英雄救美图",想了想又觉得太过直白,赶紧添了几笔改成"端午纪事"。
"送去竹园。"她将画卷好,系上丝带,又附上那个绣了许久的松竹纹香囊。
春桃抿嘴笑着接过:"奴婢这就去。"
姜蜜站在窗前,看着春桃远去的背影,心中既期待又忐忑。自落水一事后,她与谢景衡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,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。
"蜜儿。"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"身子可大好了?"
姜蜜转身行礼:"多谢父亲关心,女儿已无碍。"
姜尚书捋须沉吟片刻:"为父有话问你。"他示意姜蜜坐下,"你与谢首辅...可是有什么..."
姜蜜顿时手足无措,脸颊发烫:"父亲明鉴,女儿与谢大人只是...只是..."
"罢了。"姜尚书摆摆手,"为父不是要责怪你。只是谢景衡此人深不可测,为父担心你..."
"父亲,"姜蜜鼓起勇气,"谢大人他...不是传言中那样冷酷无情的人。"
姜尚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:"他为了救你,当众跳水,引得朝野哗然。这几日朝堂上,已有人弹劾他行为失仪,有损朝廷体统。"
姜蜜脸色一白:"什么?那谢大人他..."
"他自然无事。"姜尚书苦笑,"皇上不但没有责罚,反而称赞他见义勇为。只是..."他顿了顿,"蜜儿,你要明白,谢家世代公卿,谢景衡更是当朝首辅,他的婚事..."
"女儿明白。"姜蜜低下头,手指紧紧绞在一起,"女儿从未敢有非分之想。"
姜尚书长叹一声,拍了拍女儿的肩膀,转身离去。
姜蜜呆坐良久,直到春桃回来复命。
"小姐,谢大人收下画和香囊了。"春桃兴奋地说,"他还说...还说..."
"还说什么?"姜蜜急切地问。
"说'小猫康复,可喜可贺',还邀您明日去竹园品新茶。"春桃眨眨眼,"小姐,谢大人是不是对您..."
姜蜜捂住发烫的脸颊,心中五味杂陈。谢景衡对她的特别,她怎会感觉不到?可父亲的提醒言犹在耳,他们之间横亘着身份地位的鸿沟,岂是轻易能够跨越的?
但转念一想,他明知会惹来非议,还是毫不犹豫地跳水救她;他不顾旁人眼光,亲自护送她回府;他每日关心她的病情,还送画逗她开心...
"春桃,"姜蜜突然抬头,眼中闪着坚定的光,"去准备明日要穿的衣裳,还有...把我新学的荷花酥方子找出来。"
既然他已迈出九十九步,那最后一步,就由她来走吧。不管结果如何,至少不负这场心动。
次日清晨,姜蜜精心打扮后,带着新做的荷花酥前往竹园。刚入园门,就看见谢景衡立在凉亭中,一袭月白色长衫,玉冠束发,比往日更添几分清雅。
听见脚步声,他转过身来,目光落在姜蜜身上时,眼中闪过一丝惊艳。
"谢大人。"姜蜜福身行礼,心跳如鼓。
谢景衡微微颔首:"身子可大好了?"
"托大人的福,已无碍了。"姜蜜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,"多谢大人相救之恩。"
四目相对,谢景衡眼中似有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一句:"画很可爱。"
姜蜜脸一红:"不及大人画技精湛。"
谢景衡唇角微扬,示意她坐下:"尝尝新到的龙井。"
茶香袅袅中,姜蜜偷偷抬眼看他。阳光透过竹叶间隙洒在他俊美的侧脸上,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,鼻梁高挺,唇线分明...
"在看什么?"谢景衡突然开口。
姜蜜慌忙低头:"没、没什么..."
谢景衡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,目光灼灼:"姜蜜。"
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,姜蜜呼吸一滞。
"我救你,不是因为什么朝廷体统,也不是因为你是姜尚书的女儿。"他一字一句道,"只是因为那是你。"
姜蜜瞪大了眼睛,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。他这话...是什么意思?
谢景衡却已收回手,若无其事地斟茶:"荷花酥做得有进步。"
姜蜜呆愣片刻,随即明白他这是在给她时间消化。她抿唇一笑,顺着他的话聊起点心,心中却甜得像是灌了蜜。
阳光、茶香、竹影,还有眼前人。这一刻,什么身份地位,什么朝堂非议,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五
"小姐,您又要去竹园?"春桃看着姜蜜往食盒里装新做的荷花酥,忍不住问道,"谢大人不是离京办差了吗?"
姜蜜手上一顿,脸颊微热:"我...我去喂雪团。"那只白猫自从被他们救下后,就成了竹园的常驻居民。
春桃抿嘴偷笑:"是是是,您每日都去喂,雪团怕是要胖成球了。"
姜蜜不理她的调侃,仔细检查食盒。除了荷花酥,还有一小包晒干的鱼干,是专门给雪团准备的。自从谢景衡半月前奉旨离京巡察漕运,她便养成了每日去竹园的习惯。虽然知道他不在,但那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,还有雪团作伴。
"我走了。"姜蜜拎起食盒,想了想又回头,"若母亲问起..."
"就说小姐去林小姐家赏花了。"春桃熟练地接话,眨了眨眼,"放心,奴婢有分寸。"
姜蜜感激一笑,轻快地出了门。
竹园比往日更显幽静。姜蜜熟门熟路地来到凉亭,轻声唤道:"雪团?"
"喵~"一道白影从竹林间窜出,灵活地跳上石桌,亲昵地蹭她的手。
"饿了吧?"姜蜜笑着取出鱼干,"今天给你带了新鲜的。"
雪团迫不及待地叼走鱼干,窝在她膝上大快朵颐。姜蜜轻抚它柔软的毛发,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谢景衡常坐的位置。石桌上积了一层薄灰,显然多日无人使用。
"你也很想他吧?"姜蜜喃喃自语,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本子,翻开新的一页,提笔写道:
"五月初十,晴。谢大人离京第十日。今日荷花酥做得比昨日好,若能让他尝到就好了..."
笔尖在纸上顿了顿,又继续写道:
"...竹园的花开了又谢,不知大人在外是否安好?漕运沿线多水路,望大人保重身体,莫要沾湿衣裳..."
写到这里,姜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像妻子叮嘱远行的丈夫,顿时羞得耳根发烫,啪地合上本子。
"喵?"雪团疑惑地抬头。
"没什么..."姜蜜深吸一口气,重新打开本子,鼓起勇气继续写道:"姜蜜甚念大人。"
写完这五个字,她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仪式一般,长舒一口气。这是她第一次直白地写下自己的思念。
"小姐!"春桃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,"要下雨了,夫人让您赶紧回府!"
姜蜜抬头,果然见天色已暗,乌云密布。她匆忙收拾东西,不慎将小本子落在了石凳上。
谢景衡策马疾驰在官道上,身后跟着几名侍卫。原定半个月的行程,他硬是压缩到十日完成,日夜兼程赶回京城。
"大人,要变天了,不如在前方驿站歇息一晚?"侍卫长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,建议道。
谢景衡摇头:"继续赶路。"他心头有种莫名的急切,离京越久,这种感觉越强烈。
刚入城门,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。侍卫们纷纷披上蓑衣,谢景衡却恍若未觉,任由雨水打湿衣衫。
"大人,您这是..."侍卫长递上蓑衣,不解地问。
谢景衡摆手:"你们先回府,我去个地方。"
侍卫们面面相觑,却不敢多问,只得领命离去。
雨越下越大,谢景衡却径直往竹园方向而去。这十日,他脑海中总浮现姜蜜的身影——她低头做点心时专注的侧脸,她弹琴时长睫轻颤的模样,她落水后苍白脆弱的样子...
马蹄踏过青石板路,溅起水花。竹园门前,谢景衡翻身下马,大步走入。园中空无一人,只有雨打竹叶的沙沙声。
他本不指望能在此见到姜蜜,只是想来他们常聚的地方看看。可刚走近凉亭,就看见石桌上放着个熟悉的食盒——姜蜜来过了。
谢景衡拿起食盒,发现里面还有几块荷花酥。他唇角微扬,取出一块放入口中。甜而不腻,酥脆可口,比上次又有进步。
正要放下食盒,余光瞥见石凳上有个小本子。谢景衡拾起一看,是本精致的绢面手札,翻开第一页,上面工整地写着"竹园记事"。
这显然是姜蜜的东西。谢景衡本不该窥看,可鬼使神差地,他翻开了最新的一页。
"五月初十,晴。谢大人离京第十日..."
字迹清秀,记录着日常琐事,却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牵挂。谢景衡呼吸一滞,快速翻阅前面的内容。
"五月初九,阴。今日尝试新配方,糖放多了,太甜。若大人在,定会直言不讳地指出..."
"五月初八,小雨。听父亲说大人在沧州治水有功,想来很辛苦..."
越往前翻,字里行间的感情越含蓄,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份小心翼翼的思念。谢景衡的手微微发抖,翻到最早的一页:
"四月廿五,谢大人离京首日。竹园空寂,唯有雪团作伴。大人奉旨巡察漕运,约半月方归。姜蜜祈愿大人平安顺遂..."
最后还画了一只小小的船,船上站着个简笔小人,一看就是他自己。
谢景衡合上本子,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涌。他早知道姜蜜对他有意,却不知这份情意如此纯粹炽热。那些他以为的"偶遇",原来都是她精心安排的相见;那些他随口一提的喜好,她都默默记在心上...
雨声渐大,谢景衡将本子小心收入怀中,转身要走,却听见一声微弱的"喵"。
雪团不知从哪钻出来,浑身湿透,可怜巴巴地望着他。
"她今日来过了?"谢景衡弯腰抱起白猫,轻抚它湿漉漉的毛发,"走了多久?"
雪团当然不会回答,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。谢景衡望向姜府方向,突然做了个冲动的决定。
"去找她。"
姜蜜刚回到闺房,窗外就下起了倾盆大雨。
"幸好回来得及时。"春桃帮她脱下微湿的外衫,"小姐您先换衣裳,奴婢去煮碗姜汤来。"
姜蜜点头,忽然想起什么:"哎呀,我的本子..."
"什么本子?"
"就是...记东西的那个..."姜蜜急得团团转,"可能落在竹园了!"
春桃连忙安抚:"明日雨停了再去寻,不会丢的。"
姜蜜却坐立不安。那本子里写了太多不能被人看见的内容,万一...
"不行,我得去找回来!"她抓起油纸伞就要往外冲。
"小姐!这么大的雨!"春桃死死拉住她,"您病才好,不能再着凉了!"
两人正拉扯着,忽听门外小厮来报:"小姐,门外有人找。"
姜蜜一愣:"谁?"
"说是...送还小姐落下的东西。"
姜蜜心头一跳,顾不上春桃的阻拦,快步来到府门处。隔着雨幕,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,未打伞,浑身湿透,怀中似乎抱着什么。
"谢...谢大人?"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谢景衡转过身,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,眼神却灼热得惊人。他上前一步,从怀中取出一个眼熟的本子——
"你的?"
姜蜜瞬间血色尽失,手中的伞"啪"地掉在地上。那是她的私密手札,记录的全是对他的思念...他看了吗?看了多少?
"我..."她声音发抖,几乎要哭出来。
谢景衡却突然脱下外袍,将怀中一团白色东西包裹着递给她:"雪团跟着我来了,它淋了雨。"
姜蜜下意识接过,掀开一角,果然是湿漉漉的白猫。她茫然抬头,不明白谢景衡为何突然提起猫。
"本子是在它旁边找到的。"谢景衡意味深长地说,"它似乎很担心你丢了重要的东西。"
姜蜜的脸"轰"地烧了起来。这话是什么意思?他是在暗示...他看了?
雨水打在两人之间,气氛微妙而紧张。最终,谢景衡轻叹一声,将本子递还给她:"收好。"
姜蜜颤抖着手接过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,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她差点跳起来。
"大人...您何时回京的?"她试图转移话题。
"方才。"
"那您怎么..."
"想见你。"
这直白的三个字让姜蜜呼吸一滞。谢景衡的眼神太过炽热,与平日的清冷判若两人。
"我...我也..."她结结巴巴,几乎要把那句"我也想念大人"说出口。
"喵!"雪团突然从包裹中探出头,打断了这暧昧的一刻。
姜蜜如梦初醒,这才注意到谢景衡全身湿透,发丝都在滴水。"大人快进来避避雨!"她慌忙侧身让路。
谢景衡却摇头:"不便打扰。"他看了眼她怀中的猫,"照顾好它。"
说完,他转身就要走入雨中。
"等等!"姜蜜急中生智,从门边取过一把伞,"大人请用。"
谢景衡看了看伞,又看了看她,突然道:"不如姜小姐送我一程?"
"啊?"
"正好有些话想与姜小姐说。"
姜蜜心跳如鼓,回头看了眼府内,春桃正躲在廊柱后冲她拼命点头。她一咬牙,撑开伞跟了上去。
雨中的街道空无一人,姜蜜小心翼翼地与谢景衡并肩而行。伞不大,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,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混着雨水的松木香。
"大人要说什么?"她鼓起勇气问。
谢景衡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接过伞,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倾斜,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淋在雨中。
"大人,您会淋湿的!"姜蜜着急地想调整伞的角度。
谢景衡却按住她的手:"无妨。"他的手掌温暖干燥,与冰凉的雨水形成鲜明对比。
姜蜜僵住了,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,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膛。
"姜蜜。"谢景衡突然连名带姓地唤她,"你兄长姜瑜,近来可好?"
这话题转得突然,姜蜜愣了一下:"兄长在边关很好,前些日子来信说..."
"他即将升任副将。"谢景衡淡淡道,"圣旨不日便到。"
姜蜜瞪大眼睛:"真的?可兄长他..."
"战功累累,理应升迁。"谢景衡看了她一眼,"你不必担心他在边关的安危了。"
姜蜜鼻子一酸。她从未对谢景衡提过,自己最担心的就是兄长的安全。边关战事频繁,每次家书迟到几日,她都寝食难安。
"谢大人..."她声音哽咽,"是您..."
"我只是如实上报他的功绩。"谢景衡轻描淡写,却让她更加确信是他暗中相助。
两人走到一处岔路口,谢景衡停下脚步:"就送到这里吧。"
姜蜜这才发现,不知不觉间,他已经把她护在道路内侧,自己走在外侧挡去了大部分雨水和可能飞溅的泥点。这样细心的举动,让她心头一暖。
"大人,伞您拿着..."她小声道。
谢景衡摇头:"你回去还要用。"他顿了顿,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水珠,"本子里的画,很可爱。"
姜蜜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在原地。他果然看了!看了她那些羞人的心思,看了她画的简笔小人...
就在她不知所措时,谢景衡忽然倾身,在她耳边轻声道:"我也甚念姜小姐。"
说完,他不等她反应,转身走入雨中,很快消失在朦胧雨幕里。
姜蜜呆立原地,耳边回响着那句话,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。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,仿佛成了最美妙的乐章。
六
七夕前夜,姜蜜伏在案前,指尖被针扎了数次也浑然不觉。她正在绣一个精致的荷包,淡青色的缎面上,一丛墨竹栩栩如生,竹叶间还藏着一个小小的"衡"字,若不细看,根本发现不了。
"小姐,您这都熬到三更天了。"春桃揉着惺忪睡眼,第无数次劝道,"明日灯会上再给谢大人也不迟啊。"
姜蜜摇摇头,就着烛光又穿了一针:"明日是乞巧节,谢大人答应与我同游灯会,这荷包一定要今晚完成。"
想到明日之约,她嘴角不自觉上扬。自从雨中一别,她与谢景衡已有半月未见。他托人带信说公务繁忙,但七夕定会赴约。这半月来,她每日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。
最后一针收线,姜蜜满意地端详成品。这是她做得最用心的一个荷包,连父亲见了都夸赞绣工精湛。
"收好,明日我要亲手送给谢大人。"她将荷包放入锦盒,又用丝帕仔细包好,这才安心睡下。
七夕这日,姜蜜起了个大早。她挑了件新做的淡紫色襦裙,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,清丽脱俗。春桃为她梳妆时,忍不住打趣:"小姐今日这般用心打扮,谢大人见了定会移不开眼。"
姜蜜脸颊微红,却不反驳。她对着铜镜左照右照,又在腕间抹了一点点茉莉香膏,这才满意地点头。
"小姐,林小姐来了。"小丫鬟在门外通报。
姜蜜连忙迎出去,只见林婉儿一身鹅黄色衣裙,正站在院中赏花。
"婉儿!"姜蜜亲热地拉住她的手,"你怎么来了?"
林婉儿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:"我来看看你..."她顿了顿,"今晚灯会,你真要与谢首辅同游?"
姜蜜点点头,眼中满是期待:"谢大人半月前就答应了。"
林婉儿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:"蜜儿,我听说...算了,或许只是谣言。"
"听说什么?"姜蜜心头突然涌上一丝不安。
林婉儿犹豫片刻,压低声音:"宫中传言,皇上欲为谢首辅与长公主赐婚..."
姜蜜如遭雷击,手中的团扇"啪"地掉在地上。
"只是传言而已!"林婉儿连忙安慰,"谢首辅深受皇上器重,想与他结亲的人多了,谣言自然也多。"
姜蜜弯腰拾起团扇,强作镇定:"我没事。谢大人既已应允今晚之约,又怎会..."话虽如此,她的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。
林婉儿见她这样,也不好再多说什么,只是陪她说了会儿话便告辞了。
待林婉儿走后,姜蜜呆坐良久。她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,可心底的不安却如野草般疯长。
华灯初上,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张灯结彩,游人如织。姜蜜站在约定的茶楼前,不时张望,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"小姐,谢大人或许被公务耽搁了。"春桃递上一盏花灯,试图缓解她的焦虑。
姜蜜点点头,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璀璨的灯会上。各色彩灯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,才子佳人们携手同游,笑语盈盈。她却只觉得周遭热闹与她无关,心中空落落的。
一个时辰过去了,谢景衡仍未现身。姜蜜站在灯下,手中的锦盒已被汗水微微浸湿。
"姜小姐?"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姜蜜转身,看见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正对她行礼。
"小的是谢府侍卫,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告知,大人被皇上紧急召入宫中商议要事,恐无法赴约,特来致歉。"侍卫恭敬道。
姜蜜心头一沉,强撑着问道:"谢大人可说何时能出宫?"
侍卫摇头:"大人只说让小姐不必等了。"
姜蜜咬住下唇,点了点头:"多谢告知。"
侍卫离去后,她仍站在原地,望着皇宫方向出神。或许...或许他真被要事耽搁了?又或许...林婉儿说的传言是真的?
"小姐,咱们回去吧。"春桃心疼地劝道。
姜蜜摇摇头:"再等等。"
这一等,就等到了灯会散场,游人渐稀。最后连卖灯的小贩都收摊了,姜蜜才不得不承认,他不会来了。
回府的路上,她紧紧攥着那个没送出去的荷包,心如刀绞。
次日清晨,姜蜜刚起身,春桃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:"小姐,不好了!"
"怎么了?"姜蜜眼下有明显的青黑,显然一夜未眠。
春桃急得语无伦次:"外面都在传...说谢大人要尚长公主了!今早皇榜都贴出来了!"
姜蜜手中的梳子"啪"地掉在地上,碎成两半。她顾不得仪态,提起裙摆就往外跑。
府门外,一群人正围着皇榜议论纷纷。姜蜜挤到前面,只见皇榜上赫然写着:"赐婚长公主与工部侍郎苏明远之子苏澈,择吉日完婚。"
"这..."姜蜜一时茫然。
"姜小姐也来看热闹?"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。姜蜜回头,看见苏若雪正得意地看着她。
"听说你以为谢首辅要尚公主?"苏若雪掩口轻笑,"真是天真。谢大人何等人物,怎会看上你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子?"
姜蜜脸色煞白,强自镇定道:"苏小姐慎言,臣女从未有过非分之想。"
"是吗?"苏若雪凑近一步,压低声音,"那你可知,谢大人昨夜入宫所为何事?皇上原有意将长公主许给他,是他当场婉拒,这才改赐我兄长..."
姜蜜如坠冰窟。谢景衡拒绝尚公主,却也没有来见她...这意味着什么,再明显不过。
"恭喜苏小姐得此良缘。"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转身离去,脚步虚浮得几乎站不稳。
回到闺房,姜蜜终于支撑不住,瘫坐在床榻边。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。谢景衡对她或许只是权贵对普通女子的些许怜惜,她却误以为是两情相悦...
"蜜儿。"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"娘能进来吗?"
姜蜜慌忙擦干眼泪:"母亲请进。"
姜夫人走进来,看见女儿红肿的双眼,心疼地叹了口气:"娘都听说了。谢首辅那样的人物,本就不是我们能攀附的..."
"女儿明白。"姜蜜声音嘶哑,"是女儿痴心妄想。"
姜夫人轻抚她的长发:"翰林院王编修前日来提亲,你父亲还在考虑。那孩子家世清白,人品端正..."
姜蜜闭上眼,泪水无声滑落。既然无缘与心上人在一起,那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?
"女儿听从父母安排。"她轻声道,心如死灰。
三日后,姜府设宴,邀王编修过府相看。姜蜜穿了一件素雅的藕荷色襦裙,发间只簪一支银钗,安静地坐在花厅中,宛如一尊精致的瓷娃娃。
"王编修到!"小厮在门外高声通报。
姜蜜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微笑。王编修年方二十有三,相貌端正,在翰林院颇有才名。这样的夫婿,是多少闺秀求之不得的良配。
脚步声渐近,姜蜜垂眸起身,准备行礼。忽然,外面传来一阵骚动。
"谢、谢大人!您怎么..."
"砰"的一声,花厅的门被猛地推开。姜蜜惊愕抬头,只见谢景衡一袭墨色官服站在门口,面色阴沉得可怕。
"谢...谢大人?"姜尚书慌忙起身,"您这是..."
谢景衡目光如炬,直直盯着姜蜜:"你要嫁人?"
姜蜜如遭雷击,手中的团扇再次跌落。她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"谢首辅!"姜尚书又惊又怒,"此乃小女相看宴,您这般闯入,未免太失礼了!"
谢景衡却充耳不闻,大步走到姜蜜面前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:"回答我。"
姜蜜手腕生疼,却挣脱不开。她抬头对上谢景衡的眼睛,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——愤怒?痛苦?还是...不舍?
"我..."她声音颤抖,"与大人何干?"
这句话仿佛刺痛了谢景衡,他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:"何干?"他冷笑一声,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——正是姜蜜七夕那日未能送出的那个。
"这上面的'衡'字,是何意?"他逼问道。
姜蜜脸色煞白,羞愤欲死。她以为他没来赴约,却原来他收到了荷包?那为何...
"谢首辅!"姜尚书再也忍不住了,"请您放开小女!"
谢景衡这才稍稍冷静,松开姜蜜的手腕,却转向姜尚书,郑重一揖:"姜大人,本官今日唐突,实乃情非得已。"
姜尚书被他这突然的礼数弄得一头雾水:"谢首辅这是..."
"本官欲娶令爱为妻,特来提亲。"
这句话如同惊雷,炸得满厅寂静。姜蜜瞪大眼睛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"什...什么?"姜尚书结结巴巴地问。
谢景衡直起身,一字一顿道:"谢景衡,欲娶姜蜜为妻,望姜大人成全。"
姜蜜双腿一软,险些跌倒,幸好扶住了桌角。她脑中一片空白,只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声。
"这...这..."姜尚书看看女儿,又看看谢景衡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"七夕那日,本官被皇上急召入宫,未能赴约。"谢景衡目光灼灼地看着姜蜜,"今日方知,姜小姐竟因此误会,欲另嫁他人。"
姜蜜嘴唇颤抖:"那...那长公主..."
"皇上确有赐婚之意,但本官当场婉拒。"谢景衡上前一步,几乎要碰到她的指尖,"本官心中早有所属,只是碍于身份悬殊,恐唐突佳人,才迟迟未提。"
姜蜜眼泪夺眶而出,所有的委屈、心碎在这一刻化为乌有。原来他没有负她,原来他也如她一般...
"姜小姐,"谢景衡凝视着她的泪眼,"若你心中仍有半分情意,可否给谢某一个机会?"
姜蜜再也忍不住,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:"我...我愿意..."
谢景衡眼中光芒大盛,竟当着众人的面,一把将她拥入怀中。
姜尚书目瞪口呆,刚进门的王编修见状,识趣地悄悄退了出去。满厅下人也都低头垂目,不敢多看。
姜蜜埋在谢景衡胸前,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终于确信这不是梦。
"谢大人..."她小声唤道。
"嗯?"
"那个荷包...您是怎么得到的?"
谢景衡低笑一声:"七夕那夜,我出宫后直奔灯会,却寻你不见。后来在茶楼门前捡到了它。"
姜蜜心头一热。原来他去找她了,只是阴差阳错...
"姜大人,"谢景衡松开姜蜜,转向仍处于震惊中的姜尚书,"三日后,谢某将正式登门提亲。"
姜尚书这才回过神来,连忙拱手:"谢首辅厚爱,是小女的福气..."
谢景衡摇头:"能娶姜蜜,是谢某三生有幸。"
说完,他深深看了姜蜜一眼,这才转身离去,留下满厅哗然。
姜蜜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满是甜蜜与不真实感。那个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,竟然当众向她表白心意...
"蜜儿,"姜尚书复杂地看着女儿,"你与谢首辅..."
姜蜜红着脸,轻声道:"女儿...女儿心悦谢大人久矣。"
姜尚书长叹一声,既欣慰又担忧:"谢家乃当朝第一世家,你嫁过去..."
"父亲放心,"姜蜜目光坚定,"女儿不怕。"
她不怕豪门深似海,不怕权贵如虎穴,只要能与心上人相守,刀山火海她也敢闯。
七
"小姐!谢大人来了!"春桃慌慌张张地冲进闺房,差点被门槛绊倒。
姜蜜手中的绣绷"啪"地掉在地上,针线散了一地。"什么?现在?"她慌忙起身,手足无措地整理衣裙和发髻,"我...我这样能见人吗?"
春桃急得直跺脚:"小姐别管打扮了!老爷让您立刻去前厅,说谢大人有要事相商!"
姜蜜心头一跳。自三日前谢景衡当众表明心意后,两人还未曾单独相见。他突然登门,莫非...
前厅中,谢景衡一袭靛青色官服,正负手而立。听到脚步声,他蓦然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急切。
"姜蜜。"他直呼其名,声音低沉。
姜蜜福身行礼,心跳如鼓:"谢大人。"
姜尚书咳嗽一声:"谢首辅说有要事与你相商,为父先告退了。"说完,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,退出厅堂,还贴心地关上了门。
厅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。姜蜜低着头,不敢直视谢景衡灼热的目光。
"看着我。"谢景衡上前一步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。
姜蜜鼓起勇气抬头,这才发现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,似乎几日未眠。"大人...您..."
"联姻之事纯属谣言。"谢景衡开门见山,"是苏明远散布的假消息。"
姜蜜瞪大眼睛:"苏侍郎?可他不是..."
"他儿子被赐婚长公主,却故意让人误以为是我。"谢景衡冷笑一声,"好一招离间计。"
姜蜜这才恍然大悟。苏若雪那日在皇榜前的表现,分明是故意误导她!
"我...我竟信了..."她羞愧地低下头。
谢景衡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,强迫她直视自己:"为何不信我?"
这问题让姜蜜鼻尖一酸:"大人位高权重,姜蜜不过是个平凡女子...怎敢奢望..."
"所以你宁可相信我要娶别人,也不愿当面问我?"谢景衡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,"甚至转头就答应别人的提亲?"
姜蜜被他质问得眼眶发热:"我以为...大人对我只是..."
"只是什么?"谢景衡逼近一步,几乎贴到她面前,"只是权贵对平民女子的一时兴起?"
姜蜜咬着唇点头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谢景衡深吸一口气,突然抓住她的手腕:"跟我来。"
"去...去哪儿?"姜蜜被他拉着往外走,慌忙问道。
"一个地方。"谢景衡头也不回地说。
府门外,谢景衡的马车早已备好。他不顾姜尚书惊讶的目光,直接将姜蜜扶上车,吩咐车夫:"回府。"
马车内空间狭小,姜蜜紧贴着车厢壁,努力与谢景衡保持距离。他却故意靠近,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。
"大人..."她声音发颤,"这不合礼数..."
谢景衡却道:"三日前我当众抱你时,怎么不见你说不合礼数?"
姜蜜顿时语塞,脸颊烧得通红。马车颠簸间,她不慎撞入谢景衡怀中,慌忙要起身,却被他按住肩膀。
"别动。"他声音沙哑,"让我抱一会儿。"
姜蜜僵在他怀中,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。谢景衡的怀抱温暖坚实,让她莫名安心。
"你知道我为何今日才来找你吗?"他忽然问。
姜蜜摇头。
"这三日,我在查清谣言来源,同时..."他顿了顿,"在准备一样东西。"
"什么东西?"
"待会儿你就知道了。"
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。谢景衡亲自扶姜蜜下车,牵着她穿过重重院落,来到一间僻静的书房。
"这里是..."姜蜜好奇地环顾四周。书房陈设简洁,唯有窗前一盆兰花添了几分生气。
"我的私人书房。"谢景衡走到一个红木柜前,取出钥匙打开,"除了我,无人能进。"
柜门开启的瞬间,姜蜜倒吸一口凉气——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无数眼熟的小物件:她"不小心"遗落在竹园的手帕,她送给雪团的玩具小鱼干,她练习做的歪歪扭扭的荷花酥被小心保存在琉璃盒中,甚至还有...她落在竹园的那本手札!
"这...这些..."姜蜜语无伦次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谢景衡从最下层取出一个锦盒,打开后里面是一叠纸页,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和事件:
"四月十五,姜小姐'偶遇'于竹园,着淡青色襦裙,发间白玉兰簪,甚美。"
"五月初五,姜小姐落水,余救之。其昏迷中唤余名字三次,余心甚悦。"
"五月二十,雨。姜蜜遗落手札,余阅之,方知其情意已久..."
姜蜜读着这些文字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原来她所有的"偶遇",他都知道是刻意安排;她所有的小心思,他都看在眼里;她以为的单相思,其实是双向奔赴...
"现在你明白了?"谢景衡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,"我对你,从来不是一时兴起。"
姜蜜再也忍不住,扑进他怀中痛哭出声。所有的忐忑、自卑、委屈,在这一刻化为乌有。他坚实的臂膀环抱着她,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被珍视的安全感。
"傻姑娘。"谢景衡轻抚她的长发,"你可知我暗中关注你多久了?"
姜蜜从他怀中抬头,泪眼朦胧:"多久?"
"从百花宴那日,你弹错琴后躲起来哭的样子,像极了受惊的小鹿。"谢景衡眼中带着笑意,"那时我就想,这姑娘真实得可爱。"
姜蜜羞得把脸埋回他胸前:"我那日还把茶洒在您身上..."
"是啊,那件朝服我至今未洗。"谢景衡语出惊人。
"什么?"姜蜜猛地抬头,"为什么?"
"因为..."谢景衡难得地语塞,耳根微红,"上面有你的气息。"
这直白的情话让姜蜜心跳漏了一拍。她从未想过,传闻中冷酷无情的首辅大人,竟有如此细腻深情的一面。
"大人..."她轻声唤道。
"嗯?"
"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?"
谢景衡点头。
"您...您喜欢我什么?"姜蜜问出了长久以来的困惑,"我既不聪明,也不出众,连琴都弹不好..."
谢景衡沉默片刻,突然拉着她走到窗前。时近黄昏,夕阳的余晖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边。
"看见那盆兰花了吗?"他指着窗台上的花,"它不如牡丹华贵,不如玫瑰艳丽,却自有其清雅之姿。"
姜蜜似懂非懂地看着他。
"你就是我的那株兰。"谢景衡轻抚她的脸颊,"不必与百花争艳,自有我欣赏。"
这句话如蜜糖般流入姜蜜心田,甜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。原来在他眼中,她不是平庸无奇,而是清雅如兰...
"天色不早了,我该送你回府了。"谢景衡看了眼窗外,"明日我还要入宫面圣。"
姜蜜心头一紧:"入宫?"
"请皇上赐婚。"谢景衡说得轻描淡写,却让姜蜜呼吸一滞。
"这...这么快?"
谢景衡挑眉:"怎么,姜小姐还想再相看几位公子?"
姜蜜连忙摇头,羞红了脸:"不是...我只是..."
"逗你的。"谢景衡轻笑一声,牵起她的手,"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"
回程的马车上,姜蜜鼓起勇气问:"大人,我们能先去一个地方吗?"
"何处?"
"竹园。"
谢景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吩咐车夫改道。
暮色中的竹园比白日更显幽静。姜蜜和谢景衡并肩走在石子小路上,谁都没有说话,却有种无言的默契。
"喵~"雪团不知从哪窜出来,亲昵地蹭着姜蜜的脚踝。
"雪团!"姜蜜弯腰抱起白猫,"你胖了。"
谢景衡轻笑:"你不在的这些日子,它胃口倒好。"
姜蜜抚摸着雪团柔软的毛发,突然感慨万千。就是在这竹园,她开始了这场暗恋;也是在这竹园,她的心意终于得到了回应。
凉亭中,谢景衡为她斟了一杯茶。月光如水,洒在两人身上,为这静谧的一刻添了几分梦幻。
"姜蜜。"谢景衡突然开口,"我有一事相求。"
"大人请说。"
"日后无论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传言,都要先来问我,可好?"谢景衡认真地看着她,"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差点失去你的痛苦。"
姜蜜心头一热,郑重地点头:"我答应您。"
谢景衡似乎松了口气,从袖中取出那个七夕荷包:"这个,现在可以收下了吗?"
姜蜜接过荷包,小心地系在他腰间:"愿大人平安顺遂。"
谢景衡握住她的手,轻轻一拉,将她带入怀中。月光下,他俊美的轮廓宛如神祇,眼中盛满柔情。
"姜蜜,"他低声唤道,"我能吻你吗?"
姜蜜瞪大眼睛,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。她羞赧地点头,闭上了眼睛。
谢景衡的唇轻轻贴上她的,如羽毛般轻柔。这个吻纯洁而美好,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。
"等我。"分开时,他在她耳边低语,"三日后,我必登门提亲。"
姜蜜红着脸点头,靠在他肩头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。这一刻,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。
然而,事情并未如谢景衡预期般顺利。
次日清晨,姜府门庭若市,一连来了三位提亲的贵人——靖安侯世子、户部侍郎之子,甚至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藩王世子!
"这...这是怎么回事?"姜尚书看着满厅的聘礼,一头雾水。
靖安侯世子的媒人笑道:"听闻姜小姐贤良淑德,我家世子倾慕已久..."
"胡说!"户部侍郎家的管家打断道,"明明是我家公子先看上的!"
藩王世子的使者更是直接亮出一箱珠宝:"世子愿以正妃之位相迎!"
姜尚书被这阵仗吓得不轻,连忙推说女儿婚事需从长计议,将众人暂时打发走。
"蜜儿,这是怎么回事?"姜尚书急匆匆来到女儿闺房,"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来提亲?"
姜蜜也一头雾水:"女儿不知..."
"莫非..."姜尚书突然想到什么,脸色一变,"是有人故意为之?"
与此同时,谢景衡在宫中同样遇到了麻烦。
"谢爱卿啊,不是朕不答应。"皇帝捋着胡须,一脸为难,"只是方才靖安侯、户部侍郎,还有南安王都来求朕赐婚,对象全是姜家小姐..."
谢景衡面色一沉:"陛下,臣与姜小姐两情相悦,此事..."
"朕知道,朕知道。"皇帝摆摆手,"但这些人背后牵扯的势力...唉,爱卿不如再等几日?"
谢景衡眼中闪过一丝冷意:"臣明白了。"
退出大殿后,他立刻召来心腹:"去查,是谁走漏了风声。"
心腹领命而去,谢景衡站在宫墙下,望向姜府方向,眉头紧锁。这场突如其来的提亲潮,绝非巧合。
有人在阻挠他的婚事,而且,来者不善。
八
"老爷!老爷!谢首辅的仪仗到街口了!"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正厅,声音都变了调。
姜尚书手中的茶盏"啪"地掉在地上,茶水溅湿了衣摆也浑然不觉。"这么快?"他慌忙起身整理衣冠,"快叫夫人和小姐出来迎客!"
整个姜府顿时乱作一团。侍女们小跑着传递消息,小厮们忙着清扫庭院,厨娘则在厨房里急得团团转——首辅大人突然登门,连像样的茶点都来不及准备!
姜蜜正在闺房中绣嫁衣,听到消息时针尖刺破手指,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在雪白的绸缎上,晕开成小小的花。
"小姐!快换衣裳!"春桃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,"穿那件新做的桃红色褙子可好?"
姜蜜却呆坐在绣架前,心跳如擂鼓。谢景衡说过三日后登门提亲,可这才第二日...莫非出了什么变故?
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隐约可闻鼓乐之声。姜蜜再也坐不住,提起裙摆就往外跑,连春桃在身后喊"小姐还没梳妆"都顾不上了。
穿过回廊,眼前的景象让姜蜜猛地刹住脚步——
姜府正门大开,谢景衡一袭绛紫色官服立于院中,身后整齐排列着数十抬系着红绸的箱笼。阳光下,他腰间玉带熠熠生辉,衬得整个人如谪仙般俊逸出尘。
"谢...谢大人..."姜蜜声音细如蚊呐,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。
谢景衡转头望来,四目相对的瞬间,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。今日的姜蜜未施粉黛,只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,却比任何盛装打扮更让他心动。
"姜小姐。"他微微颔首,声音比平日柔和许多。
姜尚书看看女儿,又看看谢景衡,终于恍然大悟:"原来...原来蜜儿的心上人是谢首辅?!"
谢景衡唇角微扬:"姜大人,谢某今日特来提亲。"他一挥手,身后侍从齐刷刷打开箱笼——
第一抬是整匹的云锦蜀绣,第二抬是南海珍珠,第三抬是西域美玉...整整十八抬聘礼,样样价值连城,看得姜府上下目瞪口呆。
"这...这太贵重了..."姜尚书结结巴巴地说。
谢景衡却道:"不及令爱万一。"
这句话让姜蜜耳根发烫,垂着头不敢抬起。谢景衡缓步走到她面前,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,单膝跪地:"姜蜜,可愿嫁我为妻?"
姜蜜惊得后退半步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当朝首辅,权倾天下的谢景衡,竟向她下跪求亲?
锦盒打开,里面是一对羊脂白玉镯,温润如水,一看就是传世之宝。
"这..."姜蜜声音发颤,"太贵重了,我不能..."
"它们本该属于你。"谢景衡语气笃定,不由分说地将玉镯戴在她腕上,"很配你。"
玉镯触肤生温,大小竟分毫不差。姜蜜眼眶发热,在父亲催促的目光中,终于轻轻点头:"我...我愿意。"
谢景衡眼中光芒大盛,起身时顺势握住她的手,十指相扣。姜蜜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,比玉镯更暖。
"聘礼已下,三书六礼,谢某一样不会少。"谢景衡转向姜尚书,"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,姜大人意下如何?"
姜尚书哪敢有异议,连连点头:"全凭谢首辅做主。"
姜蜜却轻扯谢景衡的袖子:"会不会...太快了?"她小声问。
谢景衡低头看她,眼中满是柔情:"我已经等了太久。"
这句话让姜蜜心头一热,不再多言。谢景衡当众宣布:"今日谢某与姜小姐定亲,望诸位做个见证。"
满府下人齐声道贺,喜气洋洋。谁也没注意到,府外围观的人群中,几个身影悄然离去,眼中闪着阴冷的光。
定亲宴后,谢景衡被紧急召入宫中。姜蜜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门,心中隐约有些不安。
"小姐现在放心了吧?"春桃笑嘻嘻地凑过来,"谢大人对您多重视啊,那聘礼,那玉镯..."
姜蜜抚摸着腕上的玉镯,唇角不自觉上扬,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蹙起眉头:"我总觉得...太过顺利了些。"
她的预感很快成真。次日清晨,姜尚书下朝回府,脸色异常难看。
"父亲,怎么了?"姜蜜递上热茶,关切地问。
姜尚书长叹一声:"今日朝堂上,御史台联名弹劾谢首辅,说他以权谋私,借婚事拉拢兵部势力..."
姜蜜手一抖,茶水洒在桌上:"什么?那谢大人他..."
"谢首辅何等人物,自然应对自如。"姜尚书摇头,"只是...皇上似乎也有所顾虑,命谢首辅暂缓婚事,等边关平定再议。"
暂缓婚事?姜蜜如坠冰窟。边关战事时起时伏,若真要等平定,岂不是遥遥无期?
"蜜儿别急。"姜夫人安慰道,"谢首辅深得圣心,定有办法解决。"
姜蜜强颜欢笑,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。她早该想到的,谢景衡身为首辅,婚事岂能只关乎儿女私情?若因她影响了他的仕途...
一个念头在心底悄然成形。
夜深人静,姜蜜悄悄起身,点亮烛台。她展开信笺,提笔时手微微发抖:
"谢大人台鉴:妾身愚钝,未能早虑及婚事于大人仕途之碍。今闻朝议纷纷,恐累大人清誉..."
一滴泪落在纸上,晕开了墨迹。姜蜜咬唇继续写道:
"...妾身不愿见大人因我而陷两难,故决意离去。玉镯奉还,婚约作罢。愿大人前程似锦,早日觅得良配..."
写到这里,她再也忍不住,伏案痛哭。哭够了,她抹干眼泪,将信与玉镯包好,放在枕边。又取了几件简单衣物和少许银两,打成一个小包袱。
"小姐...?"春桃睡眼惺忪地起身,"您这是..."
姜蜜将手指竖在唇前:"别声张。我要出趟远门,去...去外祖家小住。"
春桃瞬间清醒:"您要逃婚?"
"不是逃婚,是..."姜蜜苦笑,"成全。"
她最后环顾住了十几年的闺房,目光落在未绣完的嫁衣上,心如刀绞。但想到谢景衡的仕途和名声,她又坚定了决心。
"别告诉任何人,明日再发现信。"她叮嘱春桃,"就说...就说我去了南方。"
春桃急得直掉眼泪:"小姐,您这是何苦..."
姜蜜摇摇头,轻轻拥抱了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鬟,然后头也不回地推开门,没入夜色中。
谢景衡正在书房批阅公文,突然心口一悸,笔尖在奏折上划出长长一道墨痕。
"大人?"侍卫长疑惑地问。
谢景衡皱眉放下笔:"姜府可有消息?"
"没有异常。不过..."侍卫长犹豫道,"听闻姜尚书今日下朝后面色不佳。"
谢景衡眸光一沉,立刻起身:"备马,去姜府。"
"现在?已是三更..."
"立刻!"
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谢景衡不等马停稳就翻身而下,径直闯入姜府。府中下人被惊醒,却无人敢拦。
"谢首辅?"姜尚书披衣而起,一脸惊诧,"您这是..."
"姜蜜呢?"谢景衡声音冷得像冰。
姜尚书这才发现女儿房门大开,春桃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,手中捧着一封信和玉镯...
谢景衡一把夺过信,快速浏览,脸色越来越沉。
"这傻丫头!"姜尚书急得直跺脚,"她能去哪儿?"
谢景衡闭眼沉思片刻,突然睁眼:"码头!她一定会走水路!"
不等姜尚书反应,谢景衡已冲出府门,翻身上马,朝城南码头疾驰而去。雨,不知何时开始下了起来,而且越下越大。
姜蜜缩在码头边一间茶棚里,浑身湿透。她本想连夜乘船南下,却因暴雨所有船只停航,只能等天亮再说。
雨水打在棚顶,声音震耳欲聋。姜蜜抱紧包袱,眼泪无声滑落。她想起谢景衡为她做的一切:竹园偶遇、跳水相救、雨中送伞...如今她却要不告而别...
"姜蜜!"
一声熟悉的呼唤穿透雨幕,姜蜜浑身一颤,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真的出现在茶棚口,她才惊得站了起来。
谢景衡浑身湿透,黑发贴在脸侧,眼中燃着怒火:"你竟敢逃婚?"
姜蜜后退两步,声音发抖:"我...我不是逃婚...我是..."
"是什么?"谢景衡步步逼近,"成全我?你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?"
姜蜜被他逼到角落,退无可退:"若因我影响大人仕途,我..."
"闭嘴!"谢景衡突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,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,"你以为我在乎那些?"
姜蜜被他紧紧箍住,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和微微发抖的身体。这个发现让她震惊——向来冷静自持的谢景衡,竟为她失控至此?
"大人..."她哽咽道,"我不想您为难..."
"没有比你离开更让我为难的事。"谢景衡松开一些,捧起她的脸,"听着,姜蜜。我谢景衡宁可不要这顶乌纱帽,也绝不负你。"
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她脸上,与泪水混在一起。姜蜜再也忍不住,痛哭出声:"可我怕...怕您将来后悔..."
"后悔?"谢景衡苦笑,"若今日找不到你,我才真的会后悔终生。"
他拉着姜蜜来到码头边,那里停着一叶小舟。谢景衡不由分说地抱起她,踏入舟中。
"大人?"
"既然你喜欢雨中离别,"谢景衡解开缆绳,"那不如来场雨中定情。"
小舟随波荡漾,在暴雨中起伏。谢景衡紧紧搂着姜蜜,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:"朝堂非议,我来解决;边关战事,我来平定。你只需做一件事——"
"什么?"姜蜜仰头看他。
"相信我。"谢景衡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水,"相信你的夫君有能力护你周全。"
"夫君"二字让姜蜜心头一热,所有的不安与犹豫在这一刻化为乌有。她回抱住谢景衡,在他怀中用力点头:"我信你。"
雨越下越大,小舟在河心打转,两人却浑然不觉,只是紧紧相拥。姜蜜听着谢景衡有力的心跳,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:真正的爱情不是单方面的牺牲,而是携手共度风雨。
"我们回家。"谢景衡轻吻她的发顶,"明日我就去请皇上赐婚,谁反对都没用。"
姜蜜破涕为笑:"首辅大人好霸道。"
"只对你一人。"谢景衡也笑了,眼中满是柔情。
雨幕中,小舟缓缓靠岸。岸上,姜尚书带着家丁提着灯笼焦急等待。看到相拥的二人,老人家长舒一口气,悄悄挥手示意众人后退,给这对有情人留出空间。
姜蜜靠在谢景衡肩头,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,心中满是暖意。无论前路多少风雨,至少此刻,他们在一起。
九
"奉天承运皇帝诏曰:兹闻礼部尚书姜远山之女姜蜜,贤良淑德,品貌端庄,与当朝首辅谢景衡天造地设,特赐婚配,择吉日完婚。钦此。"
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金銮殿上回荡,满朝文武鸦雀无声。姜蜜跪在谢景衡身侧,心跳如鼓,几乎要跃出胸膛。她悄悄抬眼,正对上谢景衡含笑的眸子,那里面盛满了温柔与得意。
"臣,谢恩。"谢景衡朗声道,轻轻碰了碰姜蜜的手肘。
姜蜜这才如梦初醒,连忙叩首:"臣女谢恩。"
皇帝捋须微笑:"爱卿平身。谢爱卿为国操劳多年,如今终成家室,朕心甚慰。"他环视众臣,"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,朕将亲自主婚。"
此言一出,朝堂哗然。皇帝主婚,这是何等殊荣!
姜蜜偷眼瞧去,只见几位曾弹劾谢景衡的官员面色铁青,而苏明远更是额头冒汗,不敢抬头。反观谢景衡,神色如常,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。
退朝后,谢景衡亲自扶姜蜜上轿,低声道:"如何,为夫说到做到。"
一句"为夫"让姜蜜耳根发烫,她低头掩饰笑意:"大人...不,夫君用了什么法子,竟让皇上不仅同意婚事,还亲自赐婚?"
谢景衡神秘一笑:"回去告诉你。"
谢府书房,谢景衡展开一幅边关地图:"三日前,你兄长姜瑜率军大破胡虏,收复三镇。"
姜蜜惊喜地睁大眼睛:"兄长胜了?"
"不仅如此。"谢景衡指向地图上一处关隘,"他截获了胡虏与朝中某些人的密信。"
姜蜜倒吸一口凉气:"是...苏明远?"
谢景衡颔首:"通敌叛国,罪证确凿。今早苏明远已被秘密收监。"
姜蜜这才恍然大悟。难怪今日朝堂上苏明远那般反常,而皇帝态度转变如此之快...
"所以皇上..."
"皇上本就无意阻拦,只是碍于朝堂势力平衡。"谢景衡轻描淡写,"如今苏明远伏法,自然无人再敢非议。"
姜蜜望着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,心中既钦佩又温暖。他从未向她透露这些日子的奔波劳碌,只将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她。
"夫君..."她轻唤一声,主动握住他的手,"辛苦你了。"
谢景衡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为柔情:"为你,值得。"
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一室静谧。
转眼到了大婚之日。天还未亮,姜蜜就被春桃和一众喜娘唤醒,沐浴更衣,梳妆打扮。
"小姐今日真美。"春桃为她戴上凤冠,忍不住赞叹。
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,唇若点朱,一袭大红嫁衣更衬得肌肤如雪。姜蜜轻抚嫁衣上自己亲手绣的并蒂莲,恍如梦中。
"蜜儿。"姜夫人红着眼眶进来,将一只玉镯戴在她腕上,"这是你外祖母传下来的,今日给你。"
姜蜜鼻尖一酸:"母亲..."
"别哭,妆要花了。"姜夫人替她拭泪,自己却忍不住落泪,"谢首辅待你真心,为娘放心了。"
正说着,外面鼓乐喧天,迎亲的队伍到了。姜蜜被盖上红盖头,由兄长姜瑜背着上轿。
"妹妹别怕。"姜瑜的声音透着哽咽,"若那谢景衡敢负你,兄长定不饶他。"
姜蜜伏在兄长坚实的背上,想起儿时他也是如此背着她玩耍,心头一热:"兄长放心,他...他待我极好。"
花轿起程,十里红妆,羡煞旁人。姜蜜坐在轿中,听着外面百姓的议论声,手心冒汗。
"听说谢首辅为了娶姜小姐,连拒了三门皇亲国戚的亲事呢!" "何止!前些日子姜小姐失踪,谢首辅冒雨寻了整夜,第二日高烧不退还坚持上朝..." "真是情深义重..."
姜蜜听得心头滚烫,原来他们的故事早已传遍京城。花轿停下,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进来。她深吸一口气,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。
谢景衡的手温暖而有力,牵着她一步步走向喜堂。拜天地,拜高堂,夫妻对拜...姜蜜全程晕乎乎的,直到被送入洞房,才稍稍回神。
新房里安静得出奇,姜蜜端坐在床沿,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不知过了多久,脚步声渐近,她的心又提了起来。
"都退下吧。"谢景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门开了又关,一阵清冽的松木香靠近。姜蜜攥紧衣袖,红盖头下的脸颊发烫。
喜秤轻轻挑起盖头,光线涌入眼帘的瞬间,姜蜜下意识闭了闭眼。再睁开时,谢景衡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,他穿着大红喜服,眉目如画,眼中盛满惊艳与柔情。
"夫人真美。"他轻声道,声音有些哑。
姜蜜羞赧低头,这才注意到新房内的陈设——窗前是她最爱的兰花,琴案上摆着她常弹的古琴,连茶具都是竹园常用的那套青瓷...
"这些..."
"都是按你的喜好布置的。"谢景衡在她身旁坐下,递上交杯酒,"从今往后,这里就是你的家。"
姜蜜接过酒杯,与他交臂而饮。酒液入喉,辛辣中带着甜,就像她此刻的心情。
"喵~"一声熟悉的猫叫传来,姜蜜惊喜地转头,只见雪团脖子上系着红绸,正蹲在窗台上看她。
"雪团也来贺喜了。"谢景衡轻笑,伸手将猫儿抱过来放在她膝上。
姜蜜抚摸着雪团柔软的毛发,忽然觉得无比安心。从今往后,她再不是一个人了。有夫君,有雪团,有属于他们的家...
谢景衡静静看着她与猫儿互动的模样,眼中满是宠溺。他轻轻取下她沉重的凤冠,手指穿梭在她发间:"累了吧?"
姜蜜摇头,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,逗得谢景衡低笑出声。
"睡吧。"他柔声道,"来日方长。"
红烛高烧,映照着这对新人的脸庞,一室温馨。
婚后的日子如蜜里调油。谢景衡虽公务繁忙,却总抽空陪姜蜜品茶赏花;姜蜜则每日为他准备点心,在他伏案工作时弹琴相伴。
这日清晨,姜蜜醒来时,发现谢景衡已去上朝,枕边放着一本崭新的册子。她好奇地翻开,只见扉页上题着"与妻书"三个大字,下面密密麻麻记录着:
"六月初六,大婚。夫人着嫁衣的模样,终身难忘。" "六月初七,夫人亲手做的早膳,甚美味。" "六月初八,夫人弹《凤求凰》,余停笔聆听,公文耽搁半时辰..."
姜蜜又惊又喜,这是谢景衡记录的婚后生活!她迫不及待地往后翻,却发现后面全是空白页,等着他们一起填写。
"喜欢吗?"谢景衡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,不知何时他已下朝归来。
姜蜜抱着册子飞奔过去,扑进他怀中:"喜欢极了!"
谢景衡稳稳接住她,在她发顶落下一吻:"往后余生,我们一起记录。"
姜蜜仰头看他,阳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,俊美得不似凡人。她忽然想起初遇时,那个为她递手帕的冷峻首辅,与眼前这个满眼柔情的夫君判若两人。
"在想什么?"谢景衡轻抚她的脸颊。
姜蜜甜甜一笑:"在想我何其有幸,能得夫君垂怜。"
谢景衡摇头,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:"是我有幸,得夫人倾心。"
微风拂过,带来阵阵花香。雪团在窗台上打了个哈欠,慵懒地看着这对璧人,仿佛也在为他们高兴。
从此,首辅大人与他的小夫人在朝堂内外,谱写着一世一双人的佳话。而竹园里,那架古琴与满室书卷,见证着这段始于偶然、终于白首的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