疯批皇帝取我血后,屠了整个皇城
编辑:东南一枝 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2:13:02
疯批皇帝取我血后,屠了整个皇城
《疯批皇帝取我血后,屠了整个皇城》是大家非常喜欢的古代,虐文,病娇小说,作者是有名的网络作者东南一枝,主角是裴衍卿,燕北,楚昭,小说情节跌宕起伏,前励志后苏爽,非常的精彩。内容主要讲述了疯批皇帝取我血后,屠了整个皇城
作者:东南一枝 总字数:7636
类型:古代,虐文,病娇
疯批皇帝取我血后,屠了整个皇城_精选章节
世人皆知,燕北帝裴衍卿恨我入骨,亲手剖心、以我血续命。
可我死后。
他却抱着我的尸体,哭得像个孩子,亲手屠尽了钦天监。
裴衍卿,你后悔什么?
——如今,我不需要你的爱,只要你的命。
01
「楚昭,这是你欠我的。」
双手双脚被缚,跪伏在月倚楼的玄冰地面,透骨的寒意蚀入血脉。
我眼睁睁看着裴衍卿执起银刀,刨开我的心口。
那刀锋浸了毒,入骨的疼痛让我浑身颤抖。
他的手臂亦淌着鲜血,朱红如焰。
龙袍被血浸透,不知是他的,还是我的。
国师的目光透着惋惜:「公主殿下,您莫要怪陛下,如今,唯有您的心可续燕北皇后的命。」
一月之前,钦天监曾降下谶言——红鸾星暗,唯长公主之心可续帝后命。
我咳出一口血,染红唇角,笑意无力:「裴衍卿……」
我攥紧他的胳膊,在他腕上抹下一朵血梅:「你心口跳动的那半颗心,本就是……」
刀锋骤然刺入皮肉,剧痛令我浑身一震。
他的手转动,我心口的血肉翻卷,仅剩的半颗心跳动得诡异而可怖。
手腕上的红玉髓倏然滚烫。
裴衍卿微微皱眉,居高临下地望着我:「长公主果然非同寻常。」
国师惊叹:「此心异象……莫非殿下并非凡人?」
我是。
肉体凡身,我也会痛。
我是奉都长公主。
只不过,被人种了咒。
身体冷得像坠入冰湖,心口空落落的,仿佛有什么正被剥离。
不受控制的泪水从眼角滚落。
我抬眸望向裴衍卿,他眉心的朱砂痣妖冶如血,眼神依旧陌生而漠然。
意识渐渐模糊。
裴衍卿,早知今日——
不如,我们从未相识。
02
十年前。
初见裴衍卿,那时的他,眼上仍蒙着白绫。
那一年,他尚不是今日这般盛气凌人的燕北帝王,而是奉都皇宫最不受待见的质子。
而我,是奉都最尊贵的长公主。
冬至夜,我从太庙放祈福灯回来。
宫女持灯走在前方,我路过梅树,突然脚下一顿,踩到了温热的血肉。
少年倒在皑皑白雪间,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。
宫女急忙举灯照亮,我低头望去——
他的掌心,钉着三根透骨钉,鲜血涔涔流淌,在雪地里刺目异常。
更可怖的是,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,竟刻着未干的奴隶烙印。
我心头一颤,忽然想到什么,抬手掀开他的黑发。
果然,在他耳后,我看见了龙形胎记。
敌国皇子,燕北遗孤。
数年前,他被送入奉都皇宫为质子。
可如今,燕北已亡,他成了无家可归的奴隶。
「公主,这……」宫女有些惶恐。
我凝视着他,他微微颤抖,缩在雪中,像一只濒死的幼兽。
那一刻,他眉目间的脆弱与惶惑,像极了我那早夭的胞弟。
鬼使神差的,我褪下朱红大氅,披在他身上。
近卫军的火光在远处晃动,搜寻着什么。
我低声道:「跟紧我,我保你一命。」
03
大梦初醒,仿佛隔世。
再睁眼时,身旁跪着唯一陪我和亲至燕北的宫女。
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:「公主,您终于醒了……」
门外,钦天监术士的声音透过殿门传来:「长公主既已清醒,请立刻前往镇灵台。」
宫女抓住我的衣袖,满眼惊恐,我对她使了个眼色,示意无碍。
踏入镇灵台,我看见台下站满了白衣术士。
裴衍卿端坐高位,冷眼俯瞰。
不详的预感席卷全身,我颤着声音问:「你们……要做什么?」
裴衍卿淡淡道:「替你续命。」
白衣术士瞬间围上来,将我束缚在祭台中央,符咒贴满全身。
刀刃再一次刺入心口,血流如注。
我睁大眼睛,痛苦得几乎失声。
「你以己心续我皇后之命,孤自然不会让你死。」
术士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,施法清除血污。
我死死盯着那颗幽绿的异物,竭力挣扎。
「不……不要!裴衍卿……你到底给我换了什么?」
裴衍卿目光幽深,缓缓道:「燕北皇室镇国之宝——蛇王之心。」
剧痛汹涌袭来,我浑身血液仿佛被一股异力疯狂吞噬,皮肤忽而干瘪、忽而浮肿。
最终,一缕碧绿幽光闪烁。
我睁开眼,透过铜镜,看见自己瞳孔里幽幽的绿芒。
裴衍卿静静看着我,我却只觉陌生。
我恐惧地望着他:「你是谁?」
04
蛇王之心,乃燕北皇族镇国之宝。
据古籍所载,凡被植入蛇王之心者,终生受其反噬,最终血脉枯竭,魂魄离散。
我仿佛一具行尸走肉,被困在这具孱弱的躯壳中。
感知着自己的血液一寸寸变凉,皮肤下爬动着不属于我的生机。
可裴衍卿却执意要我活着。
他不许我死,不许我逃,甚至命国师设下禁制,令我日日活在痛楚之中。
而我。
终究还是活成了一只困兽,苟延残喘。
05
记忆狂乱翻涌,将我拉回那一日——
父皇说,敌国余孽,尽数剜目断舌,制成人彘,丢入司天监炼药。
尸山血海之间,我去外头寻了一具死尸,扔进慎刑司,与那些俘虏的残骸一同焚烧殆尽。
假装他已死。
他的姓名,他不说,我便不问。
他自此成了我身边的哑奴,终日以丑面具示人,寂然无声,如同被世人遗忘的尘埃。
后宫嫔妃三千,费尽心思争宠。
兴梧三年。
我十岁,父皇君临天下,开始民间选妃。
听闻素州有奇女子,能引凤凰长鸣。
凤凰既出,天下归宁。
同年,五哥大破海盗,沿海贼寇荡平,捷报传回京师。
父皇得了吉兆,遂将她收入宫中,赐封安贵妃。
那女子擅制香,善艳舞,举手投足皆是风情万种。
自此,父皇夜夜留连安贵妃宫中,后宫佳丽成百,皆成摆设。
后来,母后因一杯茶汤触怒了安贵妃,被贬入冷宫。
那日,母后端坐在荒芜殿宇之中,眉眼依旧温柔:「阿昭,别怕。」
可我看着她缀满伤痕的指尖和她因失宠而清减的面容,心里却升起无边的冷意。
当年,她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,是乾朝的金枝玉叶。
父皇曾对她言:「愿为一人斩尽天下敌。」
如今,她成了深宫弃妇,命运被人随意揉碎。
母后终于不堪冷落自缢身亡。
后宫向来拜高踩低,母后尸骨未寒,宫妃们便趋炎附势,恭迎新皇后上位。
安贵妃被父皇亲封为后,赐名贤德。
好一个,贤德。
我气不过,带着哑奴,搬入了冷宫。
冷宫外的梅树开了又败,败了又开。
哑奴无声地打理着那片梅林。
冬日落雪时,天地寂静无声,竟别有一番奇景。
他长大了许多。
原本瘦削的身板日渐挺拔,眸色沉静如雪夜孤月。
有时,我会盯着他的脸出神,忍不住笑着逗弄他:「你真好看。」
他侧头望我,目光清澈:「哪里好看?」
「哪里都好看。」
我摘下一朵梅花,别在他耳侧。
风雪纷扬,他一身素衣立于梅树下,眉眼漂亮,人比花娇。
「若我不是公主,你不是质子,我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儿女,该多好。」
他低笑,轻声道:「无论何种身份,公主始终是我的救命恩人。」
我捏了捏他修长的指节,语气狡黠:「那你以身相许如何?」
他顿了顿,目光带笑,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:「好。若有一日能逃出宫墙,我便娶你。」
我知他是在说笑。
他若生在寻常人家,怕是早被多少少女追捧,哪轮得到我来调笑?
可那一刻,我竟信了。
信了这冷宫深院之中,仍有一寸天地,是为我而存。
05
后来,我不知何时得罪了人。
那日学堂归来,远远便瞧见一群小太监围作一圈,起哄谩骂,笑声刺耳。
哑奴被他们按在泥地里,膝行匍匐,如狗啃食着地上的残羹冷炙。
他咬着牙,浑身是伤,脊背被抽得血肉模糊,却始终一声不吭。
怒火轰然被点燃。
我袖口一甩,鞭影破空而落,狠厉无情。
「你们这群下三滥的东西,给我滚!」
太监们四散奔逃,逃命似的躲进阴影里,不敢再看我一眼。
哑奴跪在地上,长久未动。
许久,他才缓缓抬起头,轻声道:「公主,您最爱的梅树……守住了。」
我怔住。
原来,皇后突然奇想,想要喝梅花酒,特命人来冷宫折梅。
他们折梅,他便拦。
他们欺他,他便忍。
哪怕浑身血污,哪怕狼狈至此,他仍死守着那一方小小梅林。
我盯着他被污血浸透的衣襟,喉间酸涩得说不出话。
「进来。」我牵起他冰凉的手,声音难得地轻柔,「我替你上药。」
他沉默着,任由我半搂半扶,将他拽入殿中。
我伸手,替他扶正面具,用袖口轻轻擦去他脸上的尘土。
「本公主命令你,下一次见到这些杂碎,给我还手,打死打伤都算本公主的。」
他怔然抬眸,不可置信地望着我。
我语气低柔,却满是执拗:「你是我的人,梅花折就折了,我不准你受欺负,明白吗?」
他睫毛颤了颤,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,最终只是垂下眼,轻轻点头。
可我知晓——
他骨子里的倔强,从来不曾折断。
我叹息,终是伸手,轻轻揽住他。
他肩膀微微僵硬,片刻后,才迟缓地靠向我。
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。
「别怕。」我轻声道,「我说过的,我会护着你。」
06
可。
最终,我还是欠了他一条命。
三月的庆功宴,刺客来袭,挥刀直取我的性命。
一道金头羽箭破空而至,锋利的箭尖划破衣袖,嵌入他的手腕。
那一刻,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只是站在我身前,坦然护住了我。
他仍然是那个能忍痛的少年,哪怕伤口蔓延出殷红,他也只是轻声回头安慰我:「公主,你别怕。」
可他怕不怕呢?
我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势,直到某日他在小厨房替我做糕点,他踉跄着突然倒下,我才知道,那箭上有毒。
毒,已经深入骨髓。
太医皆言此毒无解,药石难医,没命只是迟早之事。
「这奴才竟生扛了月余,耐力倒是惊人。」
我听罢,怒极反笑,眼泪簌簌地落下:「你们这群庸医!都给我滚!」
安魂香氤氲浮动,床塌上的少年沉沉昏睡,无声无息,像一朵即将凋零的梅花。
我攥紧衣袖,哽咽着问他: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」
他已经无法回答。
我翻遍太医院的古籍,寻到一线生机——民间有善蛊之人,能以血咒换命。
我匍匐跪在天师门前,任由倾盆大雨浇透了身子,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——
以半颗心,换他一命。
我毫不犹豫地应下。
咒术生效,他从鬼门关前被拉了回来。
天师说:「公主六个月内,万不可再见此人,否则心血寻回,咒术反噬,此人必死。」
于是,我将他安置在冷宫,留人看护,而自己,则独自回了公主府。
07
及笄那日,春雪骤停。
我摩挲着腕间的红玉髓,心口一阵阵发胀。
父皇书房里,琉璃盏中的酒尚浮着未化的冰碴。
送来的和亲文书与沾血的军报,一同摆在案上。
父皇隔着冕旒将沾血的盟书摔在我眼前——
「燕北送来十二座城池求娶你。」
「燕北许诺绝不进攻奉都北方的十二座城池,并将大将军之子完好送还。和亲之人,必须是长公主楚昭。」
我站在珠帘内望向阶下之人,身体控制不住的发寒。
「为何是楚昭?」父皇看着我:「昭儿,你可愿意?」
我垂眸,看向阶下那位玄甲银面的燕北使者。
他的嗓音冰冷而讥诮:「燕北还要多谢长公主献上山河图,使我燕北大军所向披靡。」
红玉髓灼烧般炽热。
我心神恍惚,一时忘了呼吸。
他一桩桩一件件,做实了我勾结外敌的罪名。
父皇望着我的眼里刹那间全是冷漠和疏离。
「儿臣愿意。」我苦笑一声。
这一刻,我才知,世人皆负我。
而他……也负我。
08
前尘往事,如云烟散。
我记不起他的脸,只余朦胧的影子。
成亲当日,皇后宋佑薇也在。
听说,她与皇帝青梅竹马,是他的意中人。
她温婉端庄,气质如兰,望向我的眼神充满怜惜。
奉都和亲的长公主仅仅带了一名贴身宫女上路,我在宫里的境遇可想而知。
她哪知,如今的父皇恨不得将我这个叛徒千刀万剐。
燕北王与皇后高坐殿上,我逐一行礼,礼成。
洞房夜。
我仰头饮尽合卺酒。
对面那戴着面具的男人冷笑一声,将酒盏重重砸在喜帐上:「长公主殿下,还真是好骗。」
我心头微震,腕间的红玉髓愈发滚烫。
他缓步靠近,森然低语:「还记得当年,公主亲手喂我吞下东珠时,可没这般慌乱。」
他妖冶如妖,指尖落在我的唇上,轻轻拭去我方才沾染的酒渍,低笑:「啧,我还以为像你这般冷血冷清的女人,血也是冷的。」
我猛然清醒,抽出金簪,抵住他的喉咙:「你到底是谁?」
簪锋划破面具。
随着「咚」的一声坠地,屋檐下的寒鸦惊飞四散。
月光,照亮了那眉心的朱砂痣。
他,竟与哑奴一模一样。
我骤然咬破舌尖,试图逼退幻觉。
可他却轻笑着,眉眼艳冶,满是冷戾:「殿下。三年前,你教过我——痛,才能记住。」
他的手指一根根收紧,点住我的穴道,让我动弹不得。
一根透骨钉,缓缓地,钉进我的指缝。
「失忆了好啊,殿下。」
他俯身靠近,嘴角勾起一抹疯魔般的笑意:「我来帮你,慢慢回忆——」
09
头,好痛。
我被下了毒,说不出话。
裴衍卿……
我记起你了。
那你呢?
三年前,奉都钦天监推算,苍天降妖,祸乱将至。
而那妖孽所在之地,指向冷宫。
有人告密,说他是敌国遗孤。
慎刑司的人来捉拿他时,我来晚了一步。
情急之下,我抄起烧红的灰压,烙在了他的耳后。
门被撞开时,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,冷声道:「狗奴才,本公主用得着你救我吗?」
慎刑司的主事躬身行礼,我摆摆手:「他就是你们口中的妖孽,带走吧!」
那日,他眼中盛满恨意。
后来我买通狱卒,混进慎刑司。
他的头发长了不少,我走过去,摸了摸他的手,手下的身体滚烫的吓人。
我红着眼睛解开锁链,他「咚」地一声砸在了地上。
「殿下,求您轻点。」守卫在门外提醒我。
我扶着他的胳膊,却发现他的双臂被人卸掉,软绵绵的,提不起来。
我看到他的后背已经没有一处好肉,血肉乌紫,伤口被刀勾割的深浅不一。衣衫破烂,血肉乌紫。
我捏紧拳头,眼泪止不住往下落:「死了吧,死了比活着好。」
我自然舍不得,当着众人的面只能假意杀他。
慎刑司的主事例行巡防,我将假死药塞入他口中,嘴上只能骗他:「吃了这东珠,黄泉路上,就当是本公主送你一程。」
「恨吗?下辈子投个好胎。」
我回头看他时,他的眼里盛满对我的恨意。
我起身,朝着主事冷冷一笑:「这样的灾星,本公主已经亲自动手处置。父皇那边,我自会交代。」
转身时,我听见他最后一句话——
「楚昭,愿你此生,求而不得。」
我顿住脚步,最终,还是走了。
「丢了吧。」
我声音冰冷,如今回想,竟像是最后的诀别。
「把他的尸体,丢到乱葬岗喂狗。」
09
他猛地掐住我的脖颈,将我重重摔在床榻上。
从往事的深渊中惊醒,我脸上已是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「痛吗?」他咬住我的颈项,声音阴冷如霜。
「都想起来了?可你如今所受之痛,却不及我在慎刑司所承受的千分之一!楚昭,你该死!」
衣裙被他狠狠撕裂,他像是要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在我身上。
「你不是高高在上吗?我偏要你跌入深渊!」
「你不是如傲雪红梅般清傲吗?我偏要你在泥潭折腰!」
「楚昭,从今往后,你是死是活,都只能是我的玩物!」
疼痛像冰冷的刀刃,一寸寸割裂我的身体。
我被他死死扣住腰身,身下是蚀骨的痛楚。
喉间发不出声,唯有鼻腔溢出微弱的呜咽。
指甲深深嵌入床沿,骨节发白。
我闭上眼,任他如何折磨。
泪水静默地滑落,渗进红绡锦被之中。
如今,我身着嫁衣,嫁给了他,也算应了他年少时的诺言——
「若我能活着走出去,我便娶你。」
可是裴衍卿,你只记得我害你,伤你,弃你。
却唯独忘了——我曾救你,护你,爱你。
10
他将我囚禁在宫中,日夜折磨。
床第之事结束,他要亲眼看着我喝下避子汤。
燕北的国师曾言我是天命之人,能助燕北国运昌隆。
他舍不得让我死,却日日折磨着我。
每日清晨,他都会取我的心头血,喂给他的灵宠——一条名为「古丘」的沙蛇。
那是他当年在乱葬岗爬出后,跋涉千里北上时,于荒漠中遇见的灵物。
自我嫁入燕北,腕上的红玉髓渐渐失去了光泽。
他每伤我一次,我的记忆便淡去一分。
我与他的过往种种,越来越模糊。
宫中梅树下,我时常看到皇后宋佑薇出入他的寝宫。
燕北女子最是不羁,行事恣意,与中原迥然不同。
我望着大漠孤月,怔怔出神,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奉都,那座冷宫里——
梅花初绽,他在树下温酒。
我在凉亭中披着大氅,笑着唤他过来教我下棋。
今夕何夕?
那个曾为我夺香包,与太监大打出手的少年,那个挡在我身前,不让妹妹们欺负我的哑奴,那个在我落水时不顾性命相救的人……
那个在冷宫里陪我共度日日夜夜,护我、信我、爱我的人——
他是谁啊……
我,是不是已经把他弄丢了?
11
兴梧七年,奉都皇帝突染重疾,驾崩。
裴衍卿趁虚而入,率军直捣皇城,踏碎奉都的金砖玉瓦。
他一路征伐,所到之处,尽皆臣服。
等到他再次回到燕北时,宋佑薇已有五个月的身孕。
她怕我无聊,时常命人从奉都商队中买来中原玩物,说是可解我思乡之苦。
元宵佳节,她携我入膳房,一同揉制元子。
她挽起袖子,挺着孕肚,同我说着体己话——
「陛下对你有怨。当年我与父皇在沙漠救他时,他已只剩一口残命。」
「父皇用了半座皇宫的药,才将他救回来。」
「但他不是个坏人,只是被奉都的人伤得太深。」
「陛下既娶了你,心里终究是有你的。」
「这些日子,我看着你,总觉得你是个面冷心热之人……陛下是个温柔的人,唯独对你……你们之间,或许只是误会。」
我低垂着眼睫,眼眶干涩得连泪都流不出来。
我记不清那是谁。
我只知道,梦境里有这样一个人。
他的好,我比谁都清楚。
12
裴衍卿回宫时,未及更衣,风尘仆仆地直奔皇后寝宫。
他一把将宋佑薇拥入怀中,眉眼间尽是难掩的喜悦:「太医说你体弱,怀孕不易,得知这个消息,我跑死了三匹战马才赶回来。」
宋佑薇依偎在他怀里,羞涩而温柔。
我端着盘子,默默退下。
——皇帝皇后,情深义重,天造地设,已是大漠传唱的佳话。
而我与他,早已是云烟散尽,尘埃落定。
「等等。」
裴衍卿唤住了我。
我停下步子,微微敛眉:「陛下还有何吩咐?」
他嗤笑,一把扫落桌上的东西,语气轻蔑:「拿上你的脏东西,一并滚出去。」
元子滚烫,伶仃地落在地上。
裴衍卿冷笑:「跪着捡。」
我垂眸不语,直直地跪下去,沉默地拾起地上的元子。
宋佑薇有些看不下去,拽住他的衣袖,轻声劝道:「陛下,今日是元宵佳节,何必如此?是我想与妹妹一同吃碗元子。」
裴衍卿语气冷如寒冬冰雪:「若要团圆,楚贵妃只怕得下去陪她的家人了。」
我猛然抬头,死死看着他:「你做了什么?」
他笑得极尽恶劣,嗓音淡漠如死水:「奉都,亡了。」
13
那夜,我在御膳房浑浑噩噩地揉着面团,手指被热水烫得发红,也全无知觉。
幼时,父皇曾真切地爱过母后,也爱过我。
他亲自教我骑射,命国子监的夫子授我诗书,即便太子惹恼了我,他也定会罚他。
可这一切,都在贵妃入宫后,烟消云散。
自古帝王最是薄幸。
后宫佳丽三千,母后又怎能留住他一生呢?
皇后身边的宫女邀我共赏明月,我端着两碗煮好的元子走至凉亭。
「妹妹别怪陛下,他只是有点累。」宋佑薇轻笑,眸光温柔:「妹妹的手艺真好,这元子真好吃。」
我心乱如麻,全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。
忽然,惊呼声响起——
等我回神时,她已捂着腹部,重重倒地。
裙摆下,鲜血汩汩蔓延。
宫女哭着推搡我:「你在元子里放了什么?娘娘待你如此好,你为何要害她?!」
我脸色惨白,慌忙捧起元子尝了尝:「面粉、豆沙、红枣、羊乳……我什么都没加!」
宫女怒斥:「你竟敢狡辩?!娘娘对羊乳过敏!小厨房用羊乳给古丘做糕点,你居然给娘娘吃!你安的什么心?」
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她对羊乳过敏。
我怔住,指尖发冷。
裴衍卿揪着太医疾步赶来,听闻宫女哭诉,双眼森冷如刀:「楚昭,我不管什么国运——」
「薇薇若有事,我要你偿命!」
14
太医匍匐在地,声音颤抖:「皇后娘娘体弱,本就不易受孕,如今又因流产大出血,恐怕……」
裴衍卿猛地将太医拎起,咬牙道:「恐怕什么?」
「若不尽快想办法稳住娘娘心脉,只怕……」
我跪在地上,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一个月前,钦天监的预言应验了。
「救她,必须有人献出一颗心。」太医的声音发颤:「若能以同源之心续命,娘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」
同源之心——
裴衍卿倏然转头,森然的目光锁住我,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宰割的猎物。
「楚昭,你欠她的。」
我浑身冰冷,看着他,哑声道:「你要我的心?」
他一步步逼近,眼底没有半点温度,仿佛在宣判我的死期:「你不是一直想死吗?既然如此,就用你的命,来换薇薇的命。」
「你欠我两条命!」
他的话字字锥心,我却笑了。
「裴衍卿,我欠她的?」我嗓音发颤,血气翻涌:「可你欠我的呢?」
他没有回答,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。
最终,他亲手在月倚楼执刃,剖开了我的胸膛。
疼痛潮水般淹没了我的意识。
我的血灼热地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,渐渐失去温度。
他用我的心,救她的命。
他用蛇的心,续我的命。
15
燕北皇后终究未能活过秋冬。
她死的那夜,宫中漫天飞雪,冷风卷起大殿檐角的鎏金铃铛,叮当作响。
我坐在寝宫窗前,看着铜镜里那双幽绿的眸,似笑非笑:「裴衍卿,燕北皇后死了,你是不是要杀我了?」
裴衍卿坐在暗影里,垂眸望着掌心的血痕,久久不语。
我忽然就笑了。
「无论我是生是死,你不可能救活她。」
他抬起头,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愠怒:「楚昭,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」
「当然知道。」我慢慢起身,赤足走向他,眼底没有一丝温度:「裴衍卿,你拼尽一切想救你的皇后……可我,只剩下半颗心。你一定很想知道另外半颗在哪对不对?」
「可你亡了我的国,去哪寻找那半颗心呢?」
「所以你爱的人,她必死无疑。」
裴衍卿猛然扣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似要折断我的骨头,眼神凌厉:「闭嘴。」
我却笑得越发猖狂,眸中绿芒流转:「你是不是很痛苦?是不是夜夜梦见她,醒来时却发现枕边躺着的是我这具不人不鬼的躯壳?」
「裴衍卿,你其实后悔了吧?」
「后悔让我活着。」
他指尖微颤,眸色渐深,最终沉声道:「孤从不后悔。」
「是么……」我轻叹,目光悠然地落在案桌上,那柄沉静如水的玉骨匕首。
我微微一笑:「你不敢选择,那就让我来帮你一把。」
刀刃破开肌肤,鲜血喷涌而出。
裴衍卿瞳孔微缩,下一瞬猛然扣住我的手腕,夺下匕首,却已然迟了——
蛇王之心,离体而出。
绿色的光焰如幽魂般浮动,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。
「楚昭!」裴衍卿惊怒交加,死死按住我的伤口,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慌乱。
我静静地看着他,唇角染血,却依旧笑得轻柔:「裴衍卿,你不是不后悔吗?怎么,怕了?」
「我不是死在了今天……」我喘息着,缓缓抬手,抚上他的脸颊:「我早该死在……你将刀刺入我心口的那一天。」
那天的剧痛,至今仍清晰可辨。
可最痛的,从来不是刀刃,而是他那句:「楚昭,这是你欠我的。」
是我欠他的。
欠他一条命,欠他一场残忍至极的误会。
「裴衍卿。」我笑着,一字一句。
「我诅咒你——此生此世,爱而不见,求而不得。孤独终老,无人相伴。」
手上的红色玉髓暗淡如灰,陡然碎了。
有什么记忆从我脑海里倾泻而出,回到了他的身体。
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心口。
他红着眼,不受控制地流泪,嘴里喃喃——
「这半颗心,为何在我这里?」
鲜血沿着指尖滑落,我眼前一片模糊。
我听见裴衍卿喊我的名字,嗓音竟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。
可惜,晚了。
后记
奉都长公主,楚昭,于燕北宫城自刎,死不瞑目。
我死了,他也不能独活。
肉身既死,我那剩下的半颗心也再难有生机。
那夜,裴衍卿杀疯了。
大殿之上,他亲手斩了国师,随后大开杀戒,屠尽整个钦天监。
鲜血浸透帝袍,他握着染血的长刀,一步步走入镇灵台。
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,单膝跪在她的棺前。
「楚昭,你恨我吗?」
「大奉皇室人人都想要你的命,江湖人都觊觎你的心,只因传说,你是天女之躯。」
「姑父喂我吃了药,我以为你是我的敌人,我接你到燕北……我已经都记起来了。所以我屠了大奉皇宫,为你在众人面前换掉那颗心脏……蛇后的心,可护你百年不老,我以为,我是在护你。」
「表妹给了我解药,是她救了我,我护她,是报恩。我与表妹故意做戏,是演给外人看。」
「她一直一直都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,那孩子不是我的……楚昭,一直以来,我爱的人……只有你。」
「可惜,一切都晚了。」
夜风凌冽,他的声音低哑,透着藏不住的疲惫与痛楚。
「你诅咒我孤独终老……」他低低地笑了,指腹摩挲着那冰冷的棺木:「可你有没有想过,你死了,我真的成了孤家寡人。」
她宁愿死,也不愿在他身边苟活。
镇灵台外,钟声缓缓敲响。
漫天白雪飘落,寂静无声,红梅开放,铺天盖地。
裴衍卿阖上双眼,将冰冷的棺盖缓缓推开,俯身,吻上了她眉心早已干涸的血痕。
「……楚昭,这一次,再陪我走一遭吧。」
次日,燕北宫城,君殉于长公主陵前。